第252章 坚强的波兰人(2/2)
霍云峰看着他们高效、默契且沉默的行动,心中那点关于“返回十月营地”的动摇,忽然变得有些苍白甚至自私。这些波兰人失去了所有,却依然在履行承诺,自己这个还有家可盼的人,有什么资格先放弃?
他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退路,参与到休整中。马库斯来到河边清晰坐下,他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痛,陆雪和埃琳娜带着莎拉和稍大点的孩子们在河边安全处洗漱,冰冷的河水激得孩子们小声惊叫,却也带来了一丝久违的鲜活气。希望和阿拉斯塔西亚带着三只猫在附近草丛小心探索,铁锤忠实地跟在她们几步之外,耳朵竖起,警惕着周围。
卡齐米日从小屋后面走出来,手里竟提着两条用树枝穿起的、还在扭动的鱼。“河里有鱼,个头不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有一丝极淡的,“晚上可以加餐。”
这意外的收获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微微荡开了一圈涟漪。李建国来了精神,去找更合适的“鱼竿”,孙工也暂时放下扳手凑过去看,马库斯脸上也露出一丝惊讶和隐约的期待。
夜幕降临,一堆篝火在小屋前的空地上点燃,驱散了寒意和浓重的夜色。两条鱼被简单清理后烤上,虽然缺乏调料(加了简单的盐),但油脂滴落火中发出的滋滋声和逐渐弥漫的香气,已经是无上的诱惑,配合面包和罐头,这顿河边晚餐竟有了一丝难得的、近乎奢侈的温暖。
饭后,人们围坐在火堆旁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听着河水汩汩的流淌,听着远处森林里不知名夜鸟的啼叫。
忽然一直很安静的米罗斯拉夫,从怀里摸出一个磨损严重、但擦得锃亮的口琴凑到唇边。
一缕低沉、悠远,带着无尽忧伤与思念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是肖邦的《夜曲》。
简单却直击灵魂的音符,在这寂静的河边、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仿佛拥有了生命。它诉说着失去的故园,逝去的时光,永别的亲人,也诉说着即便在废墟和长夜中,依然不肯彻底熄灭的、对美与宁静的向往。
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陆雪握住了霍云峰的手,握得很紧。莎拉将脸埋在马库斯肩头。埃琳娜仰头望着星空,眼神迷离。连孩子们都停止了细碎的低语,望向吹奏者。
霍云峰感到眼眶一阵发热,他看向波兰战士们,卡齐米日低头拨弄着火堆,扬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塔德乌什抱着膝盖,沃伊切轻轻跟着旋律点头。他们的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种深沉的、与音乐共鸣的平静,他们的悲痛早已沉淀。
曲子终了余韵在夜风中飘散。米罗斯拉夫放下口琴,小心地擦干净,收回怀里。
良久,霍云峰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的团队成员,扫过波兰战士们,“也谢谢你们所有人,这条路……是我选的,把大家带上来,现在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碍,我……有过动摇,想过回头。”
他坦诚了自己的软弱,这让众人都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但是,”霍云峰挺直了背脊,火光在他眼中跳动,“看到你们,看到我们一路走过来的痕迹,想到我们为什么要出发……回头,或许能活,但那是活着。而往前、哪怕希望渺茫,哪怕路更长、更黑,我们是在‘回家’。”
他看向卡齐米日:“你们失去了那么多,还在送我们,我们这些还有家可回的人,如果自己先掉头,对不起你们的护送,更对不起我们死去的亲友。”
卡齐米日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明天再好好的享受一下休闲的时光,”霍云峰提高了声音,语气重新变得坚定,“后天继续向北,只要铁轨还没断到天边,只要这辆车还能动,只要我们还剩下一个人……我们就往东走。”
没有豪言壮语的欢呼,但篝火旁的气氛明显不同了,那种粘稠的悲观被夜风吹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韧、认清了现实却仍要前行的决心。
夜深了,警戒轮换。大部分人挤在勉强加固过的小屋或回到相对温暖的车厢休息。霍云峰和卡齐米日值第一班哨,坐在火堆边。
“那曲子,很美。”霍云峰说。
“肖邦,我们的。”卡齐米日简单回答,望着黑暗中的河流,“很多时候,音乐比语言更能说清楚事情。”
“你们……从来没想过停下来吗?找个像十月营地那样的地方?”
卡齐米日沉默了很久,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停在哪里区别不大,心里空了哪里都是废墟,跟着你们走,心里反而……踏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