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坚强的波兰人(1/2)
沉重的火车在年久失修的北向铁轨上颠簸前行,发出的噪音不再是充满希望的节奏,而像是一颗疲惫心脏的艰难搏动,驾驶室里气氛凝固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
霍云峰摊在桌上的那几张“地图碎片”被窗外灌入的风吹得微微卷动,上面那些陌生的地名——里加、雷泽克内、谢别日——像是一个个冰冷的嘲弄。向东的直接道路被毁,他们被迫北上绕行一个巨大而未知的弧线,家的方向依然在东,但脚下的铁轨却指向了北偏西。这种地理上的背离,深深刺痛着每一个归家人的心。
最初的几个小时车厢里还能听到低声的讨论,对路线可能性进行着苍白无力的分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窗外始终是白俄罗斯北部荒芜的田野、寂静的森林和偶尔闪过的、空无一人的破损小镇时,沉默开始蔓延,并逐渐沉淀为一种粘稠的悲观。
李建国在驾驶室内木讷的看着前方,孙工的眼神也没有焦点;马库斯也疲惫的搂着妻子莎拉,小儿子亚当则靠在艾米丽的腿边睡着了,但马库斯的目光却穿透车厢壁,投向虚无的远方。
陆雪和埃琳娜默默整理着医疗物资,动作轻缓,生怕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希望和阿拉斯塔西亚都敏锐地察觉到大人们情绪的低落,只是挨坐在一起,轻轻抚摸着蜷缩在座位下的猫。铁锤也无力的趴在霍云峰脚边,喉咙里偶尔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
最令人心慌的动摇,来自霍云峰自己。
作为团队的灵魂和决策者,他承受的压力是旁人的数倍。格里戈里耶夫推过来的那把马卡洛夫手枪别在腰间,沉甸甸的,既是认可的凭证,此刻也像是一种讽刺——他们获得了武器、燃料、食物,甚至是一位实力派指挥官的私人友谊和退路邀请,却似乎离真正的目标更远了。
他的目光无法控制地飘向西南方向,十月营地早已消失在视野和地图边缘,但那个拥有坚固围墙、充足存粮、明确秩序和“保留位置”承诺的地方,却异常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回去意味着安全,意味着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无需为生存发愁,意味着女儿可以在相对稳定的环境下长大,而不是在这列前途未卜的“铁棺材”里颠沛流离,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像藤蔓般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我…是不是太固执了?”这个声音在他心底轻声质问,“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家’,把所有人包括孩子,带入更深、更陌生的绝境?格里戈里耶夫说得对,前路实在走不通的话……回头,并不可耻。”
他闭上眼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脑海里交替闪现着粮库血战的惨烈、十月营地卸粮时人们眼中的光芒、以及地图上那条绝望的红色断线。牺牲已经够多了,接下来的路,看不到任何光亮。
与整个团队,尤其是霍云峰的沉重动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五名波兰战士。
他们依旧保持着一种令人讶异的稳定,甚至可称之为平静。卡齐米日和扬在驾驶室和后车厢之间巡查,检查货物固定情况和车轴状态,动作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的熟稔。塔德乌什,那个沉默寡言的大个子,正用一块油石耐心打磨着他的匕首刃口,眼神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干扰都与他无关。米罗斯拉夫和沃伊切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低声用波兰语交谈着,偶尔甚至能听到一声极轻的、短促的笑声,并非欢乐而像是一种了然的苦涩共鸣。
他们的情绪稳定,并非源于盲目乐观。恰恰相反正如霍云峰所知,他们是在铁河城尸体潮战役后护送他们回家的“自愿者”。
大变异爆发时吞噬了他们在波兰的一切——家人、孩子、亲戚朋友、熟悉的街巷与生活。在铁河城对抗尸潮的战斗中,又失去了后来结识的战友、甚至是在废墟中刚刚重新组建家庭的爱人。他们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选择护送霍云峰团队一路向东,并不是出于多么高尚的国际主义精神,尽管他们之间尊重和友谊是真实的,但更深处是一种告慰。告慰那些永远留在故土和战火中的亡魂,告慰自己破碎的人生。
将这群同样失去了很多、却依然执着向着一个具体目标前进的中国人,安全地送向他们远在东方的家,这个具体而艰难的“任务”,成为了他们赋予自己残存生命意义的一种方式。这条漫漫长路本身,就是他们缅怀与赎罪的仪式。
因此断路的消息虽然令人心头一沉,但并未动摇他们的根本——路还长,任务还在那就继续走,仅此而已。
“霍,”卡齐米日巡查到驾驶室,靠在门框上,看着脸色晦暗的霍云峰说道,“前面不远,地图上标着一条小河,河边有片林子,铁轨附近有个废弃的护路工小屋,我们需要停下来。”
霍云峰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看向他:“为什么?燃料充足,应该趁白天多赶路。”
“赶路需要清醒的头脑和稳定的手。”卡齐米日指了指窗外逐渐偏西的太阳,又指了指霍云峰布满血丝的眼睛,“也需给机器降温,检查车况,更重要的是,”他的目光扫过车厢里萎靡的众人,“人也需要喘口气,这里荒无人烟相对安全,是个调整的好地方。”
他的语气平静而笃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老兵的经验。霍云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麻木或焦虑。他意识到卡齐米日是对的,再这样在压抑和迷茫中狂奔,不需要外界的危险,内部就可能先崩溃。
“……好。”霍云峰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通知大家,准备停车休息,设立警戒哨。”
火车在一条清澈但流速缓慢的小河边缓缓停稳,夕阳的余晖将河水染成金色,对岸是茂密的混合林,深绿、浅黄和初现的橙红交织,宁静得与这个末世格格不入,空气中弥漫着河水、湿土和腐烂树叶的味道,意外地清新。
人们鱼贯下车,踩在松软的河岸草地上时,都不由自主地深深呼吸,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似乎稍稍吹散了心头的阴霾。
波兰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扬和沃伊切迅速爬上火车顶部和附近的小丘,建立交叉警戒视野。塔德乌什和米罗斯拉夫开始帮助李建国和孙工检查火车底盘和轮轴,卡齐米日则和小陈走向那个半塌的护路工小屋,谨慎地探查后,示意可以作为临时遮蔽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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