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魔显形,本命之争(1/2)
金色光柱直冲塔顶的刹那,执念塔第三层的阶梯骤然亮起,阶梯上流淌着淡淡的血色光晕,光晕中隐隐有无数张人脸一闪而逝,像是用浮尘仙域数万生灵的执念浇筑而成,踩上去的瞬间,便有一股黏腻的、带着哭嚎的力量,顺着脚底往骨头缝里钻。
沈砚抬脚踏上阶梯,只觉一股比权力妄念更蛊惑、比永生妄念更刺骨的力量,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这力量不似前两层那般迂回诱惑,而是带着一股蛮横的、不容拒绝的霸道,直刺神魂深处,像是一柄淬了冰的尖刀,要将他心底最隐秘的欲望、最深处的恐惧、最不堪的遗憾,全都挖出来,摊在阳光下暴晒。
尘念的身形又淡了几分,几乎要与这塔内的雾气融为一体,她紧紧攥着沈砚的衣角,小脸上满是凝重,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一层,是尘尊的本命心魔。他的道心,他的执念,他活了数万年的所有执念,都藏在这里。这里的规则,不是同化,不是诱惑,而是映照——映照出你心底最不敢面对的魔。”
沈砚沉默点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悬在身后的浮尘印正在微微发烫,印中六枚尘源的光芒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着,忽明忽暗,与他的道心紧紧相连,每一次光芒闪烁,他的心脏便跟着抽痛一下。而第三层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力量,那力量像是附骨之疽,能轻易勾起人心中的贪嗔痴念。
一步,两步,三步。
阶梯不长,却像是走了整整一生。
当沈砚的脚掌彻底踏上第三层的地面时,整个空间骤然变换,耳边的嗡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脆的鸟鸣声,鼻尖萦绕的不再是腐朽的气息,而是沁人心脾的桃花香。
不再是昏暗压抑的塔内景象,而是一片熟悉得让沈砚眼眶发酸的山谷。
山谷间桃花灼灼,落英缤纷,粉色的花瓣铺满了青石小径,小径旁的溪水潺潺流淌,水底的鹅卵石圆润光滑,阳光透过桃树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不远处的竹屋炊烟袅袅,竹篱笆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藤蔓上开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正是沈砚年少时与师父修行的地方。
而竹屋前的石桌旁,站着两道身影。
一道是身着白衣的苏清瑶,她梳着简单的发髻,鬓边别着一朵粉色的桃花,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眉眼温柔得能化开世间所有的冰霜。她看着沈砚的眼神,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笑意里有欣慰,有眷恋,还有一丝让人心安的笃定,像是无论沈砚走多远,回头时她都会站在这里等他。
另一道身影,则是尘尊。
此刻的尘尊,没有了之前的霸道与狰狞,没有了那身黑袍加身的威压,反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面容竟与沈砚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睥睨众生的傲慢,少了几分沈砚独有的温和。他站在苏清瑶身边,手中握着一枚与浮尘印形制相似的黑色印章,指尖轻轻摩挲着印章上的纹路,笑着对沈砚道:“你看,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像是老友重逢时的寒暄,又像是藏着蛊惑人心的魔咒。
“放下那些所谓的契约,所谓的自由,与我融为一体。”尘尊抬手,指了指石桌上的清茶,又指了指身边含笑的苏清瑶,“你既能拥有与天地同寿的永生,又能守着清瑶,日日看桃花盛开,夜夜听溪水潺潺。你还能执掌浮尘仙域,言出法随,无人敢逆。再也不用奔波劳碌,再也不用看着身边的人受伤,再也不用承受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心脏,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他心底最深处的渴望,最隐秘的恐惧,最不敢言说的遗憾,竟真的被这幻境映照得淋漓尽致,一丝不落地呈现在眼前。
他渴望守护苏清瑶,渴望与她相守一生,渴望能像年少时那样,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规则束缚,只有桃花、溪水和袅袅炊烟;他恐惧失去,恐惧自己拼尽全力,最终却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恐惧阿蛊的百蛊囊破碎,恐惧铃央的神光熄灭,恐惧苏清瑶的衡天佩黯淡无光;他甚至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生出一丝不该有的念头——若是能拥有绝对的力量,是不是就能避免所有的牺牲?是不是就能让众生不用再挣扎,不用再流血?
这些念头,平日里都被他压在心底最深的角落,被“契约自由”的道心掩盖,被“众生平等”的信念束缚,此刻却被心魔尽数勾起,像是挣脱了枷锁的野兽,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叫嚣,撕扯着他的理智。
“你辛辛苦苦,奔波劳碌,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尘尊的声音如同魔咒,在山谷间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不过是想让在意的人安好,想让浮尘仙域的众生自由。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道心受损,神魂疲惫,浑身是伤,若不是有苏清瑶、阿蛊、铃央豁出性命帮你,你早就死在执念塔的第一层了。”
他抬手,指向山谷外。
沈砚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谷外的景象,与谷内的世外桃源截然不同,那是一片血色弥漫的荒原。
荒原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阿蛊浑身是伤,嘴角挂着血迹,百蛊囊破碎不堪,无数蛊虫的尸体散落在她身边,她倒在血泊之中,一只手还死死地攥着幽冥尘晶,眼中满是不甘与绝望;铃央的尘仙道神光早已熄灭,她被无数黑色的执念碎片缠绕,像是被蛛网困住的蝴蝶,动弹不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眼睛,还倔强地睁着,望着执念塔的方向;苏清瑶的衡天佩黯淡无光,摔在地上,裂成了两半,她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黑色的纹路正顺着她的脚踝一点点往上爬,吞噬着她的生机,她望着沈砚的方向,眼中满是痛苦与哀求,像是在喊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远处的联军,早已溃不成军,修士们的尸体堆积如山,生魂们的光影消散殆尽,曾经的呐喊与欢呼,全都变成了临死前的哀嚎。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血色。
“你看,这就是你追求的自由带来的后果。”尘尊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扎进沈砚的心脏,“你所谓的契约,所谓的共鸣,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你以为你是在救众生,可你带来的,不过是更深的杀戮与毁灭。只要你臣服于我,我可以让这一切都消失。”
他缓缓走向沈砚,手中的黑色印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我可以让阿蛊、铃央活过来,让她们恢复如初;我可以让苏清瑶永远陪着你,再也不会受伤;我可以让浮尘仙域的众生,都奉你为主,再也不用挣扎在生死边缘。沈砚,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沈砚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着,道心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疼得他几乎要跪倒在地。
眼前的景象太过真实,真实得让他几乎要信以为真。
他看到阿蛊倒在血泊中时,眼中的不甘;看到铃央被执念碎片缠绕时,眼中的绝望;看到苏清瑶被黑色纹路吞噬时,眼中的痛苦。
这些人,都是他最在意的人。
是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他怎么能看着她们死?
他怎么能承受这样的后果?
若是臣服,若是放弃那些所谓的执念,是不是就能让一切都回到原点?是不是就能让所有人都安好?
这个念头,像是疯长的野草,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
浮尘印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几乎要熄灭了。
“沈砚哥哥!”
就在这时,尘念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哭腔,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沈砚猛地回头,只见尘念的身形几乎要消散,她正被一股黑色的力量缠绕着,那力量像是毒蛇,一点点吞噬着她的身体,她的小脸苍白如纸,眼中满是焦急,却依旧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角:“这是幻境!是尘尊的本命心魔!你忘了吗?真正的苏清瑶姐姐,正在塔外为你拼命!真正的阿蛊姐姐和铃央姐姐,正在带着联军强攻执念塔!你不能被心魔骗了!”
尘念的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沈砚心底疯狂蔓延的野草。
他猛地清醒过来。
对。
这是幻境。
是尘尊的本命心魔,映照出的他心底的魔。
他渴望守护,却不能以牺牲自由为代价;他恐惧失去,却不能因此臣服于强权;他偶尔会生出渴望力量的念头,却不能忘了力量的本质——不是为了掌控,而是为了守护。
契约的终极,是共鸣,是众生平等,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是浮尘仙域的生灵,不用再被当做养料,不用再被肆意践踏。
而不是成为另一个尘尊。
不是用一种新的掌控,去取代旧的掌控。
沈砚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他将所有的杂念都压下,将所有的欲望都摒弃,将所有的恐惧都驱散,只留下那颗澄澈的、坚定的道心。
道心之中,有桃花谷的炊烟,有苏清瑶的笑容,有阿蛊的桀骜,有铃央的温和,有联军的呐喊,有浮尘仙域众生对自由的渴望。
这些,才是他真正的执念。
“浮尘非轻,仙域非尊。”沈砚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在山谷间回荡。
“契约的终极,是共鸣,不是掌控。”
“我的道,不是成为主宰,而是守护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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