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她不一样（1/1）

回廊上，林昭雪再次拉住了傅承愈。

秋阳穿过齐王府花园的银杏叶，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顾非晚蹲在月季花丛边，指尖轻捻着沾了晨露的花瓣，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调子轻快得像山涧的溪流。

林昭雪他们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她看着那个穿着藕荷色软缎裙的女子，又转头望向身旁的傅承愈，喉间涌上一股涩意。

“傅承愈，”她的声音带着沙场磨砺出的果决，却藏不住一丝颤抖，“五年前雁门关，你我背靠背斩杀三十余名敌兵；漠北突围，我替你挡过淬毒的冷箭；收复失地，你我仅凭眼神便知对方战术——”她顿了顿，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这样的默契，这样同生共死的情谊，难道抵不过她在花园里浇花哼歌？”

傅承愈的目光掠过她，落在顾非晚身上。那女子正低头嗅着一朵新开的粉月季，鼻尖沾了点泥土也不自知，侧脸在阳光下柔和得像幅工笔画。他收回视线时，眸中的冷冽已淡了几分：“林将军，你我是袍泽，是战友，却从来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林昭雪猛地提高声音，银枪“当啷”一声顿在地上，枪尖震落几片银杏叶，“那她呢？她除了会摆弄花草、唱些靡靡之音，还能做什么？她懂什么叫金戈铁马，什么叫家国大义？”她猛地抬手指向顾非晚，“你告诉我，凭什么是她？”

顾非晚似乎被这边的动静惊扰，直起身回头望过来，看见傅承愈时，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扬手朝他挥了挥，又低头继续侍弄花草，仿佛刚才的惊扰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傅承愈的目光追着她的动作，等再转回来时，眉眼间已染上化不开的温柔：“凭她给了我想要的安稳。更凭在她面前，我无需隐藏自己。”

他看向林昭雪，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松弛，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你见过的，是常胜将军齐王，是能拼杀沙场的傅承愈，是杀人无情的战神。可那不是全部的我。面对她时，我不必做这些。我可以卸下全部的伪装，放下所有的身段，甚至在她面前，我可以脆弱。”

“因为在她眼里，”他的目光再次飘向花园里那个身影，语气轻得像叹息，“我不是什么权倾朝野的王爷，不是什么战无不胜的将军，我只是傅承愈。是会累、会痛、会在寒夜里想喝一碗热汤的傅承愈。”

“从前我以为，人生在世，当以功勋立身，以威名震慑四方。军营里的敬，朝堂上的畏，身边人捧着的那些‘齐王殿下’‘常胜将军’的名号，我曾以为那是荣耀。”

“可后来才明白，”他看向林昭雪，眼神清明得让她心惊，“那些都是枷锁。敬我的，怕我功高盖主；畏我的，盼我马失前蹄；奉承我的，不过是图个前程。他们要的是一个战无不胜的齐王，不是傅承愈。”

风卷起顾非晚哼的小调，断断续续飘过来，带着桂花的甜香。傅承愈回头望向花园，顾非晚正踮着脚够高处的洒水壶，裙摆扫过花丛，惊起两只粉蝶。他唇边不自觉漾起笑意，转回头时，目光比秋阳更暖：

“而她不同。”

“她爱我，不是爱齐王的权位，不是爱傅承愈的功勋。她会拉着我看新开的花，会缠着我听她讲市井的趣事，会在我伏案时悄悄送来一碗甜汤。”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她祝我永远自由，不必困在功勋里，不必拘于身份中。她让我知道，原来日子可以不是刀光剑影，不是尔虞我诈，只是……”

他顿了顿，望向顾非晚的方向，那里传来她低低的笑声，大概是捉蝴蝶时闹了笑话。

“只是有人陪你看云卷云舒，有人盼你平安归来，有人让你觉得，活着本身，就是件值得的事。”

林昭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顾非晚正举着一朵月季朝这边跑来，裙角飞扬，像只轻盈的蝶。她忽然懂了，有些东西，不是金戈铁马能换来的，也不是生死与共能替代的。就像战甲再坚固，也挡不住人心对温暖的向往；功勋再卓着，也填不满日子里的那些细碎温柔。

银枪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在石板上撞出一声闷响，惊得顾非晚停住脚步，疑惑地朝这边看来。傅承愈朝她扬了扬眉，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那是林昭雪在沙场并肩十年，从未见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