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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听讼观初显锋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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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二布衣短褐,满面焦急,赌咒发誓。

王曜耐心听完双方陈述,并未轻下判断。

他仔细询问了匕首的样式、数量、镶嵌银料的多寡,以及工坊的位置、布局、门窗锁具情况。

随后,他命衙役随孙二前往工坊仔细勘查,尤其留意有无暗道、夹墙或近期翻动痕迹。

不多时,衙役回报,工坊确如孙二所言,门窗完好,并无强行闯入迹象,内部也无隐匿之处。

王曜沉思片刻,忽问康萨保:

“汝定制的匕首,样式可是完全一致?银料亦是你所提供?”

康萨保答道:“样式大体相同,然牛角纹理各异,银料是小人按估算分量提前给付的。”

王曜又转向孙二:“孙二,你制作此批匕首,银料可有余剩?制作过程中,可曾有人全程观看?”

孙二想了想,道:“银料……小人尽力节省,似有少许余剩,已熔成小块收存。制作时,康掌柜偶尔会来查看进度,此外……此外便是小人的学徒狗儿常在旁帮手。”

王曜目光一闪:“狗儿现在何处?”

孙二道:“他……他今早告假,说是家中老母病了。”

王曜立即命衙役速去孙二家及其学徒狗儿家查访。

不久,衙役在狗儿家中搜出了几块未经熔炼的碎银,以及一把与康萨保描述样式极为相似的镶银牛角匕首,正是失窃的十把之一!

经审讯,狗儿承认是他见财起意,利用师傅信任,暗中多留了银料,并偷偷仿制了钥匙,趁夜潜入工坊,盗走匕首,意图分批销赃。

只因手艺不精,仿制的匕首略显粗糙,未来得及处理,便被查获。

王曜判决:

学徒狗儿偷窃主家财物,依律惩处;

孙二管教不严,罚银补偿康萨保部分损失;

康萨保失物追回,然其提供的银料分量确实宽裕,亦有失察之责。

双方对此判决皆心服口服。

权翼在暗处对苻融道:

“能由物及人,由人及事,不放过任何细微线索,更善用迅捷侦查。此子兼具缜密心思与果决行动,实为难得。”

苻融叹道:“观其断案,如抽丝剥茧,层层递进,直指核心。不仅明法,更通人情世故,假以时日,必为股肱之臣。”

苻宝公主纤手轻抚茶盏,望着堂上那指挥若定、条理分明的身影,心中倾慕之意油然而生。

午后未时,第三起案件则是一桩邻里纠纷。

光德里两户人家,张氏与王氏,比邻而居,因共用一堵界墙的修缮问题起衅。

张氏称界墙乃其祖上所筑,年久失修,欲自行拆除重建;

王氏则称此墙两家共用,张氏欲借修缮之名,侵占其地基尺寸。

双方各执一词,纠集族人在里间险些殴斗,被里正制止后诉至听讼观。

此案看似琐碎,却关系里间和睦。

王曜并未嫌其微小,亲自带书吏及衙役至光德里实地勘察。

他仔细测量了界墙的位置、厚度,查阅了里间存档的宅基图纸,又走访了里中耆老,询问此墙的历史渊源。

勘察发现,界墙确为两家共有,墙基略有倾斜,但并未明显侵占任何一方地基。

张氏欲独占修缮权,确存私心;

王氏坚决不让,亦因担忧地基被占。

王曜将张、王二人唤至界墙前,并未急于宣判,而是指着墙头枯草与斑驳墙面,温言道:

“一墙之隔,本是守望相助之邻。如今为此朽木砖石,争执不休,乃至拳脚相向,岂不因小失大?《左传》有云,‘亲仁善邻,国之宝也’。尔等比邻而居,本当和睦,何以至此?”

他见二人神色稍缓,便提出调解方案:

界墙由两家共同出资,按原有基址修缮,费用均摊;推举里中公正长者监督工程;

日后若再遇此类事宜,需先行协商,不得擅自举动,更不许聚众闹事。

张、王二人见王曜处事公允,言辞恳切,又顾及双方颜面与长远和睦,皆感惭愧,遂接受了调解方案,当场表示愿意和解。

待王曜处理完此案回到听讼观,已是申末时分。

他虽面露倦色,仍坚持将三起案件的判决文书一一复核、签署,归档入库。

堂下等候的百姓已悉数散去,观内恢复宁静。

就在王曜整理案卷,准备向值守书吏交代完毕便下值归家时,却见舞阳公主苻宝在两名侍女的陪伴下,从偏厅缓步而出。

苻宝今日仍是一身素雅装扮,月白长裙曳地,外罩的浅碧纱帔在暮色中显得愈发清透。

她步履从容,来到公案之前,向王曜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王郎君今日辛劳。”

王曜忙放下手中卷宗,躬身行礼:

“臣参见公主殿下,分内之事,不敢言劳。”

苻宝目光扫过案头那叠整齐的卷宗,眼中带着探究与欣赏之色:

“今日观郎君理政,三案迥异,然皆能切中肯綮,明察秋毫。尤其那田契一案,郎君由印泥新旧、市价波动入手,直破奸人狡计,令人叹服。宝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郎君。”

“公主殿下请讲,臣必知无不言。”王曜态度恭谨。

“宝尝读《礼记·大学》,有云‘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今日见郎君断案,无论是查证物之细微,还是推究事之始终,皆似暗合此理。敢问郎君,于这听讼理政之中,如何把握这本末先后之道?又如何将圣贤书中道理,化用于纷繁世事之间?”

苻宝眸光澄澈,问得十分认真。

王曜略一沉吟,恭敬答道:

“公主殿下垂询,臣不敢不竭愚忱。臣以为,听讼理政,其本在于‘民情’与‘法意’。民情者,百姓之疾苦、诉求、情理所在;法意者,国家之律令、制度、公正所系。明乎此二者,方知办案之‘本’。”

他顿了顿,继续道:

“至于‘先后’,臣浅见,当以查清事实为先。如赵五一案,若只看文书,不查印泥、不问时价、不究细节,则事实不明,本末倒置。事实既明,则适用律法、衡平情理便是水到渠成之事。圣贤之道,贵在‘经世致用’。书中道理,如《大学》之格物致知、《孟子》之仁政爱民,并非空谈,需融入对世事人情的体察之中。譬如那邻里纠纷,若只僵守律条,强判一方之非,或许案结,然心结难解,后患无穷。臣以‘亲仁善邻’之理劝和,使其互谅互让,亦是化用经义于实务,求其根本之安。”

暮色渐深,听讼观内烛火已燃,柔和的光线映照着二人身影。

苻宝凝神静听,王曜的话语清晰而恳切,将抽象的道理与今日具体的案例相结合,深入浅出,令她颇有拨云见日之感。

她自幼长于深宫,虽聪慧好学,博览群书,然于这民间疾苦、狱讼实务,终究隔了一层。

今日观王曜断案,已觉眼界大开,再听其阐述道理,更觉其人所学并非纸上谈兵,而是真正能用于安邦定民的实学。

她眼中赞赏之色愈浓,轻轻颔首:

“郎君所言,真乃经世致用之学,深得‘明体达用’之精义,宝受教了。”

她顿了顿,又道:“参军今日连决三案,明敏干练,宝回宫后,定当向父王详陈。”

王曜再次躬身:“此乃臣之本分,不敢当公主谬赞。”

苻宝不再多言,又深深看了王曜一眼,方在侍女簇拥下转身离去,裙裾曳地,悄无声息。

王曜直起身,望着公主离去的方向,心中并无多少得意,反而更觉肩上责任之重。

他收拾好案头文书,与值守书吏交代完毕,这才踏着浓重的夜色,离开了这忙碌了一日的听讼观。

暗室之中,苻融与权翼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激赏。

苻融长长舒了一口气,望向王曜离去的身影,恍惚间,那沉稳睿智的气度,那明察秋毫的锐利,那务实通达的作风,竟与记忆中那位已故的丞相、他亦兄亦师的重臣身影缓缓重叠,令他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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