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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暗流回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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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咏年坐在书房内,面前的茶早已凉透。他手中捏着一份刚收到的密报,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密报来自海上线人,言简意赅:“潮音洞出事,张疤脸重伤遁走,广船遇袭南逃,长随被擒,货单或失。沈涵未死,获神秘黑衣援救,现去向不明。”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锥,刺入他心脏。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沈涵不仅摸到了潮音洞,还截获了货单——那上面有南洋来源、交接人印信,是直通上游的铁证!长随被抓,更是致命。那是他的贴身亲信,知道太多内情。

更让他心惊的是“神秘黑衣援救”。谁的人?锦衣卫?京营?还是……宫里那位一直隐在暗处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慌无用,须谋后路。

沈涵未回宁波港,而是“去向不明”。会去哪?躲起来了?还是去了……镇海卫?

想到镇海卫指挥使石勇那张刚正不阿的脸,冯咏年心中不安更甚。石勇与他素无深交,且是武人,未必买他文官的账。若沈涵持有什么特别令牌或旨意……

“来人!”他扬声道。

长随不在,换了个年轻书办进来:“府台有何吩咐?”

“立刻去请同知李文焕、通判张裕,还有……宁波卫指挥佥事钱有禄,速来见我!”

“是!”

书办退下。冯咏年走到窗边,望向知府衙门森严的院落。秋阳斜照,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青砖地上,微微颤动。

他在脑中急速推演:

最坏情况:沈涵已带着人证物证,在石勇保护下,直接向朝廷递折子。朝廷派钦差南下,甚至调动军队介入。届时,他所有遮掩都将被撕开。

次坏情况:沈涵手中证据尚不完整,或对石勇不完全信任,仍在暗中搜集。如此,他还有时间周旋。

最佳情况:海上消息有误,或沈涵并未拿到关键证据,长随已死无对证。他可以反咬沈涵勾结海匪、擅杀官差、伪造证据、构陷朝廷命官。

但“货单或失”四字,让他不敢赌最佳情况。

必须做最坏打算。

他走回书案,铺开纸笔,开始写信。不是奏折,而是私信。一封给浙江布政使司某位与他有旧的参政;一封给南京某位致仕多年、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的老尚书;还有一封……用密语书写,准备通过特殊渠道,送往海外某个地址。

信中内容大同小异:申明自己“遭奸人构陷”,“为保地方安宁忍辱负重”,“乞请老大人主持公道”。给海外的那封,则多了句暗语:“潮信有变,蛟潜深水,待风再起。”

写完信,用火漆封好,唤来心腹家人,吩咐分别送出。

刚安排妥当,李文焕、张裕、钱有禄三人已到。

李文焕面色惶恐,张裕强作镇定,钱有禄则有些茫然——他尚不知潮音洞出事,只觉知府突然召见,必有要事。

冯咏年示意三人坐下,神色已恢复往日的沉稳。

“召诸位来,是有一事相商。”他缓缓开口,“京中来的沈侍郎,前日以核查仓廪为名离城,至今未归。本官刚刚接到线报,沈侍郎似在海上遭遇海匪,生死不明。”

“什么?”三人都是一惊。

“更麻烦的是,”冯咏年继续道,“有传言称,沈侍郎离城前,曾私下调查‘八闽商会’及一些商栈,言语间似对我宁波官府多有怀疑。本官担心,若沈侍郎真有不测,朝廷或会疑心我宁波官场,甚至怀疑是本官……杀人灭口。”

这话说得极重。李文焕脸都白了:“府台,这……这从何说起啊!”

钱有禄也急了:“府台,得赶紧派人出海寻找沈侍郎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冯咏年摆摆手:“本官已命水师巡船出海搜寻。但诸位需知,沈侍郎是京官,若真在宁波地界出事,你我皆脱不了干系。为今之计,一须全力寻人;二须整顿宁波政务,尤其是仓廪、税课、码头各项账目,务必清晰无误,以备朝廷查问;三……”他看向钱有禄,“钱佥事,宁波卫的军器库、账目,也要仔细核查,万不可有疏漏。”

钱有禄心头一跳,隐约觉得冯咏年话中有话,忙道:“下官遵命!”

“此外,”冯咏年语气转冷,“近日宁波城内若有任何关于沈侍郎或本官的流言,一律严查,捉拿造谣者!非常时期,须用重典,以安民心。”

三人齐声称是。

冯咏年又交代几句,便让他们退下。书房内重归寂静。

他走到博古架前,取下最上层一个不起眼的青瓷瓶,拧动瓶底。书架侧面无声滑开一道暗格,里面放着一只小巧的铁盒。

打开铁盒,里面是几枚形状各异的印章、几封旧信、还有一本薄薄的账册。

他拿起账册,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记录着近几年通过“庆丰货栈”、“合盛油坊”等节点流转的物资与资金,数目巨大,触目惊心。

他取出火折子,点燃账册一角,看着火苗迅速吞噬纸张,化作灰烬。

有些痕迹,必须彻底抹去。

窗外,秋风渐起,卷着落叶扫过庭院。

一场风暴,已在宁波城上空悄然凝聚。

而风暴的中心,沈涵,此刻正在镇海卫的军舍内,对着一张刚绘制的宁波官场关系图,用炭笔在“冯咏年”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圈外,延伸出数条线,连接着一个个名字:李文焕、张裕、钱有禄、八闽商会宁波分号掌柜、永利当铺朝奉、合盛油坊东家……还有更远处,模糊标注着“南洋”、“京师”、“某王府”。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某王府”三个字上。

朱四的暗示,货单的指向,私铸“金册玉牒副本印玺”的骇人图谋……所有的线,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方向。

但证据呢?

他需要更多,更硬的证据。

“大人,”甲字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俘虏已分开拘押。其中三人意志较弱,可先审。”

沈涵放下炭笔:“带我去。另外,请石指挥使派几名可靠文书,准备录口供。”

“是。”

沈涵起身,整了整衣袍。

棋局已到中盘。下一步,该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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