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聋子的耳朵最灵(2/2)
是曹范的字迹!
他曾在曹范遗留的草图中见过这个字!
“音隙……在颈……”马钧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喃喃自语,“原来是真的……原来真的有人,在用自己的命,告诉后来者,该怎么破了它!”
一股寒意夹杂着莫名的激动,从他的尾椎直冲天灵盖。
他不是在为吕布效力,也不是在为曹操卖命,他只是一个被卷入洪流的匠人。
但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某种传承。
一种以性命为代价,在黑暗中点亮一丝微光的,属于匠人自己的战争!
就在这时,地窖的木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马钧浑身一激灵,闪电般将手中的甲片和一份刚刚绘制的草图塞入宽大的袖中,恢复了那副专心致志、略带木讷的神情。
夜色渐深,张辽再次来到吕布的临时营帐,呈上三份刚刚汇总的密报。
吕布正在用一块浸了烈酒的布,擦拭着鸣渊戟。
那只流过血的右耳,此刻用布条简单地包扎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添几分悍勇之气。
“说。”他头也不抬,动作一丝不苟。
“第一,董胄将军押运的第二批陨铁,在途经漳水北岸后,全队失踪。斥候回报,沿途有激战痕迹,但不见尸首,也不见车马,像是……凭空消失了。”
吕布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
“第二,大匠韩暨,自请归乡养老,已获司空允准。但其行至白马津渡口时,被一队羽林卫强行拦截,现已‘护送’返京,软禁于府。”
“第三,御史中丞杨俊,联合议郎卫觊、崔林等人,秘密起草了一份《禁奇器疏》,历数‘静音之器’此等非常之物有伤天和,动摇国本,请求司空销毁项目,严惩刘晔。奏疏尚未递上,便被给事中董昭扣下。据闻,杨俊等人正设法将奏疏内容外传,以求舆论支持。”
三份情报,三条战线。
军事上,敌人并未放弃;政治上,曹操正在清理和压制;朝堂上,已有人将矛头对准了这场技术竞赛。
吕布听完,没有说话。
他将鸣渊戟擦拭得寒光凛凛,而后缓缓提起,用戟尖在面前的案几上,轻轻一点。
嗡——
一声极轻微的嗡鸣,案几上的尘埃,竟随着那一点,微微起伏,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他冷笑一声,那笑声在死寂的右耳世界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以为,毁了窑,就能断了根?”他的目光穿透帐篷,望向许都的方向,“只要那批失踪的陨铁还在,曹操的炉火,就永远不会熄灭。”
深夜,城中临时辟出的医署内,一股浓重的血腥与草药味混杂在一起。
赵衢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左肩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他没有睡,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隔壁床那个从窑场俘虏来的虎卫伤兵。
那伤兵在昏迷中不停地呓语,断断续续,含混不清。
赵衢强撑着精神,将他所有破碎的词句都记在心里。
突然,几个字清晰地钻入他的耳朵。
“……主匠……说……新炉……要建在……河床……之下……用……三层沙土……两层铜网……隔绝……震动……”
赵衢猛然瞪大了眼睛,如遭雷击!
他瞬间明白了董胄那批陨铁为何会“凭空消失”!
他们根本没有走陆路,而是顺着漳水,直接运到了预定建造新炉的河段!
他顾不得牵动伤口,翻身下床,踉跄着冲了出去。
他要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侯爷!
途经朱雀门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队百人规模的虎卫,正打着巡夜的旗号,悄无声息地向城外开拔。
那方向,正是漳水旧渡口!
寅时三刻,天光将亮未亮。
吕布独自立于庭院中的高台之上,寒风穿过他被烧焦的乱发,那只包裹着布条的右耳,在风中空荡如井。
他闭上双目,将全部心神沉入脚下。
鸣渊戟被他深深插入冻土,戟身成了他探入大地脉搏的指尖。
地下的水脉、岩层的走向、远方城池的震动……一幅无声的、由纯粹的“力”构成的地图,在他脑海中缓缓展开。
他“看”到了漳水,看到了那平稳流淌的河水之下,一股极不协调的、被层层压制却依旧存在的细微震动。
那震动非常有规律,是大型器械在挖掘、夯实土地的频率。
片刻之后,吕布猛然睁眼,眸中精光爆射!
他抽出鸣渊戟,反手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戟尖直指东北方向。
“不是重建——是迁移。”他的声音在黎明前的寂静中,低沉如雷,“他们在河床底下挖了新窑,想借湍急的水流,掩盖所有的声息与震动。好一个刘子扬,好一个‘无声无息’!”
他转身,大步走下高台,对着闻声而来的张辽下达了命令:
“传马钧!立刻来见我!我要他给这杆戟,画一张能在水底发出声音的图纸!”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鸣渊戟,那通体漆黑的戟身,在熹微的晨光下,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黑色蛟龙。
“这一回,我不烧他们的炉——”
“我要淹了他们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