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铁匠的儿子会打仗（1/2）

黎明前的地下作坊，是另一种形式的战场。

空气中弥漫着桐油与冷铁混合的刺鼻气味，数十盏油灯将墙壁映照得明暗不定，拉长了每个人的影子，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马钧将十具经过彻夜改造的弩机小心翼翼地摆放在铺着干草的木箱中，他的眼眶深陷，布满血丝，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拿起其中一具，递给早已等候在此的赵衢。

这弩的外形与刘晔设计的静音弩别无二致，唯有箭匣侧面，多了一个毫不起眼的铜钮。

“赵统领，每具弩的箭匣内都藏着一枚特制的微型铜簧，以家师传下的‘错金镂’手艺嵌合而成。”马钧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发射瞬间，它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但会沿着箭矢飞行的轨迹，向地面释放一道特定频率的震波。‘地耳营’的那些人听不见，但他们的脚底板能‘听’见。”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夹杂着自嘲与疯狂的笑意：“他们靠脚听地……那就让地给他们放一首乱曲。”

赵衢接过弩机，入手沉重，他能感觉到内部结构的精密与复杂。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是用眼神表达了敬意与信任。

马钧看着赵衢和他手下影锋营的精锐将十口箱子悄无声息地搬走，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倒在地。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刘晔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以及那句冰冷的话语：“匠者，当为强者执锤。”

他曾以为，刘晔就是那个值得他执锤的强者。

可此刻，他却在为一个被整个大魏官场追杀的神将，去毁掉自己亲手参与设计的战争机器。

他摩挲着指尖因打磨零件而留下的厚茧，低声喃喃自语，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亡魂忏悔：“爹……你说过，‘巧’是活物，是帮人，不是杀人……也许，真正的巧，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

与此同时，许都城内，一场无声的厮杀同样在暗夜中上演。

工曹掾杨俊的府邸书房内，灯火如豆。

他颤抖着手，将一份抄录的《禁奇器疏》副本小心翼翼地卷起，塞入另一卷更厚重的《月令诏书》的夹层之中。

这份奏疏，是他与卫觊等人冒着身死族灭的风险写下的，字字泣血，旨在揭露刘晔等人以奇技淫巧荼毒军备、动摇国本的真相。

只要能呈于御前，便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他封好蜡印的瞬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家仆惊慌的呼喊。

“奉董从事之命，彻查府内所有往来文书，有敢阻拦者，以通敌论处！”

杨俊脸色煞白，死死攥住那卷诏书，心沉到了谷底。

董昭的鹰犬，终究还是来了！

就在府门即将被撞开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雍容而沉稳的声音从街角传来，声量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慢着！董从事何时有了夜闯朝臣府邸、搜检私人文书的权力？我大魏的礼制，便是如此败坏的吗？”

来者正是光禄勋崔林，他手持笏板，身后跟着几名太学博士，一脸正气凛然。

董昭的部下头领一愣，面对这位执掌朝廷礼仪、以刚正闻名的重臣，气焰顿时矮了三分。

“崔公，我等乃是奉命行事……”

“奉命？”崔林冷哼一声，上前一步，“那便请董从事亲自来与我说！我恰好有几处关于宗庙祭祀的礼制问题要与他当面‘论’个清楚！今夜，我便在这杨府门前，等他前来！”

一场暴戾的搜查，硬生生被崔林用“论礼制”这面大旗给堵在了门口。

杨俊趁着这宝贵的喘息之机，从后门悄然脱身，将那卷关系着无数匠人生死的文书，连夜转移到了防备最是森严的太学藏书阁深处。

望着杨俊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藏于暗处的卫觊长长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友人轻声道：“仁义之文，竟要躲着活。这世道……”

黄河故道，泥沼遍地，芦苇丛生。

赵衢率领的二十名影锋营精锐，如同一群融入了黑暗的狸猫，借着没过膝盖的冰冷河水掩盖行踪，悄无声息地向着窑群外围潜行。

根据情报，此地是防御最薄弱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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