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哑巴听雷(1/2)
他整个人,仿佛都与这柄凶器,与这片黑暗,融为了一体。
烛火的微光下,吕布左手轻轻搭在鸣渊戟的戟尾,那里,由韩暨指导提炼出的共振晶核冰冷而坚硬。
他的右手五指张开,轻柔地贴在作坊冰冷的青石地面上,覆盖住一道蛛网般的细微裂缝。
他不再去“听”。
自从双耳被刘晔的阴谋所废,那个充满了刀剑碰撞、战马嘶鸣的喧嚣世界便离他而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深渊。
然而此刻,在这绝对的寂静中,一种全新的感知正在萌发。
他能“感觉”到,随着自己胸膛的每一次起伏,地面上最细微的尘埃,都在以一种肉眼无法察觉的频率微微跳动。
他能“感觉”到,鸣渊戟在淬火后,其内部金属结构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极其缓慢的收缩,这种收缩通过他的手掌,与地脉最深处的回弹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
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正在用皮肤,重新学习世界的呼吸。
“主公。”张辽压低了声音,如同一道影子般出现在门口,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您已经三日未曾合眼了。”
吕布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眸子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宛如两颗被血与火淬炼过的黑曜石,其中再无半分焦躁,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冷静与专注。
“我不是在听,”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我是在等它……认我。”
不等张辽再劝,另一道身影更快地从夜色中闪入,正是影锋营统领赵衢。
他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身上还带着一股黄河岸边泥土的腥气。
“主公,查明了。”赵衢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刘晔已将所有窑群迁入地下三十丈深处,那里本是前朝的废弃矿道,结构复杂。外围设了七重哨卡,明暗交替,窑壁更是用浸透桐油的皮革与河泥层层浇筑,形成了三层隔音夯土。我们的人尝试用主公传授的听振之法靠近,尚未进入三百步,便被乱箭射杀。”
张辽脸色一变:“防备如此森严?”
“不止。”赵衢的脸色更加凝重,“最棘手的是,刘晔不知从何处寻来了近百名盲眼的乐工,皆是自幼失明,听觉与触觉远超常人。他们赤足踩在特制的薄石板上,昼夜轮换,不靠耳朵,只凭脚底的筋络感知最细微的震动。刘晔称他们为——‘地耳营’!”
地耳营!
这三个字一出,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张辽心头一沉,这简直是釜底抽薪!
主公刚刚寻到以震动破敌的法门,刘晔便立刻找来了克制此法的“天敌”!
吕布的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他只是轻轻摩挲着鸣渊戟上的螺旋纹路,问道:“还有呢?”
赵衢深吸一口气:“窑群核心区域,环列着三百具您之前见过的静音弩。那些弩机经过了改良,并非由人操控,而是与地耳营脚下的石板相连。一旦有任何超出预设频率的异常震动传入,三百具弩机便会瞬息齐射,将震源方向化为一片死地。刘晔……这是造了一座会自己反击的活火山。”
一座深入地底、自我防御、还能精准反击的堡垒。
张辽的眉头拧成了死结,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满身油污的马钧抱着一卷竹简,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脸上满是惊惧,但眼神深处,却又燃烧着一团难以抑制的匠人独有的狂热。
他看见吕布正坐在一张木案前,手里握着一根炭条,在一张干净的羊皮上迅速勾画着。
那不是兵器图,也不是阵法图,而是一组又一组奇异的波纹曲线,高低起伏,疏密交错,仿佛是某种神秘的符咒。
马钧看得入了迷,竟忘了尊卑,脱口而出:“侯爷……这画的……是声音的‘形’?”
吕布头也未抬,炭笔在羊皮上留下利落的痕迹,声音平静地传来:“你造的那个弹簧步偶,我看过。它走三步,必然会停顿一下,再走三步,又会停顿。所有人都以为是你的技艺不精,但他们错了。”
马钧浑身一震。
“不是关节的错位,也不是弹簧的力道不均。”吕布落下了最后一笔,那组繁复的波纹图谱赫然成型,“是频率的断点。你在设计联动结构时,为了追求极致的静音,无意中让两种不同材质的震动频率产生了冲突。每到第三步,这两种频率就会相互抵消,形成一个万物俱寂的‘休止’。我只是……把那个断点记下来了。”
马钧只觉得一道天雷在脑海中炸开!
他呆呆地看着吕布,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那个连他自己都耗费了无数个日夜才隐约察觉的、属于机械律动中最深奥的秘密,竟然被这个世人眼中的莽夫,用双眼“看”穿,并用一支笔“画”了出来!
将无声之律,化为可视之阵!
这是何等恐怖的洞察力!
“侯爷……”马钧的声音颤抖着,眼中狂热的光芒彻底压倒了恐惧,“您……您是想……”
“我想请你,把这个‘休止’,还给他们。”吕-布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那张图谱上,“用他们的静音弩,造一个一模一样的‘休止’。”
另一边,作坊之外的帘幕后,被“请”来的韩暨面如死灰。
他被软禁于此,终日与酒为伴,只求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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