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无铭之铃(1/2)
守在门前的亲兵认得这小宦官是魏王宫内的人,不敢怠慢,一面飞报入府,一面将人恭敬地迎入前厅。
片刻之后,吕布自后堂步出。
他已换下一身劲装,只着一件玄色宽袖常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那股足以让沙场变色的煞气被完美地收敛于内,唯有行走间龙行虎步的沉稳身姿,泄露着这具躯壳下蕴藏的恐怖力量。
“小人叩见安西侯。”小宦官跪伏在地,将锦盒高高举过头顶,“此乃曹兰公主所赠,言说昨日校场鼓声嘈杂,恐惊扰了侯爷,特送来安神之物。”
赵衢侍立一旁,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着那个锦盒,仿佛要将它从里到外看穿。
吕布并未立刻去接,只是淡淡道:“公主有心了。”
他一挥手,赵衢会意,上前接过锦盒。
入手沉甸甸的,他退到一旁,用随身携带的银针探入盒缝,又仔细检查了锁扣,确认并无毒药粉末或机括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
锦盒之内,没有金玉,没有珠翠,更没有价值连城的古玩。
只有厚实的明黄锦缎上,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青铜铃铛。
那铃铛样式古朴,素面无纹,甚至连一丝铭文都无。
唯一特别的,是系着铃铛的红绳,被打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虎头结。
锦缎之上,还有一张素笺,上面是两行娟秀却略带稚气的字迹:“闻君好静,赠此小物。愿君得静,不闻外嚣。”
赵衢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将铃铛凑到耳边,轻轻晃动,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他用力再摇,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侯爷,”赵衢压低了声音,“此物来历不明,又是出自宫中,恐是贾诩之流设下的圈套!公主年幼,焉知人心险恶?若被人利用,以此为由头攻讦您‘私通宗室’,届时百口莫辩!请侯爷三思,属下这就将其退回!”
“退?”
吕布的目光落在那个无声的铃铛上,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青铜,看到了宫墙之内,那个在彩虹下遥望他车驾的孤单身影。
因为它纯粹,所以也最容易被玷污。
“不必。”吕布缓缓伸出手,从赵衢掌中取过那枚铃铛。
冰凉的触感自指尖传来,那是一种沉寂了千年的金属的温度。
他没有将其收入怀中,而是解下腰间悬挂的一块玉佩,随手丢给赵衢,然后将那枚系着虎头结的无铭之铃,轻轻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动作不大,却看得赵衢眼皮狂跳。
将宗室之物,还是公主亲赠之物公然佩于腰间,这……这不是将把柄主动递到政敌手中吗?!
吕布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那枚安静垂落的铃铛,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弧度。
而他,选择接下这份童真。
因为他更清楚,在这盘棋上,当你开始躲闪,便已经输了。
太尉府。
贾诩听完密探的禀报,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他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
“呵呵……呵呵呵……”
他先是低笑,继而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化为一种近乎快意的冷笑,在寂静的书房中回荡。
“情动于中,而祸发于外。好一个吕奉先,竟连这最浅显的道理也忘了么?”
他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毒辣的精光:“他以为接下的是一个女孩儿的天真,殊不知,这恰恰是悬在他头顶最快的一把刀!”
贾诩当即唤来心腹,连下数道命令。
“速去请高柔祭酒过府议事,就说,我要与他联名上奏一本——《论安西侯私通宗室,其心可诛》!”
“命庞延,不必再盯着侯府了!立刻带人去查抄曹兰公主身边所有内侍、宫女的居所,彻查他们近一月的往来记录!告诉他,就算查不出东西,也要给老夫‘造’出几封与安西侯府‘夜会密谈’的供词来!”
贾诩站起身,踱到窗前,看着窗外那棵在昨日暴雨中枝叶凋零的槐树,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深知,对付吕布这种人,直接的构陷反而容易被他用武力破局。
但最致命的罪名,往往始于最纯洁的善意。
他不需要证据,他只需要“解读”。
只要将这枚铃铛解读为“勾连王女、觊觎储位”的信物,再炮制出几份模棱两可的供词,就足以逼得吕布站到朝堂之上公开辩白。
而一旦他开了口,便会陷入“越描越黑”的死局。
到那时,魏王是信他这个反复无常的降将,还是信自己女儿身边人的“血泪控诉”?
这盘棋,他已布好,只等吕布入瓮。
是夜,更深露重。
虎卫军候庞延虽接到了新命令,但他心中那股源自昨日校场的惊悸却挥之不去。
他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去执行贾诩的脏活,而是独自一人,潜伏在安西侯府不远处的一座阁楼阴影里。
他想亲眼看看,那枚铃铛到底有何玄机。
二更天的更鼓敲过,街面上一阵巡逻甲士的脚步声踏过,激起片片积水。
庞延死死盯着吕布书房窗纸上那个巍然不动的身影,耳朵竖得像兔子。
没有声音。
一阵夜风呼啸而过,吹得阁楼的窗棂格格作响,连远处的旗幡都猎猎飞舞。
庞-延看到那身影似乎动了一下,仿佛是起身倒茶。
依旧没有声音。
一匹快马从长街尽头疾驰而过,马蹄声由远及近,又飞速远去。
那身影明显晃动了一下,似是走到窗边向外瞥了一眼。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