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雷声里的刀语(1/2)
安西侯府,静得能听见雨滴砸碎在瓦檐上的声音。
暴雨如注,将整座许都城浸泡在一片混沌的水汽之中。
檐角下悬挂的铜铃,在狂风的抽打下,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毫无章法的乱响,像是垂死者的哀嚎。
厅堂之内,吕布独坐。
那柄饮血无数的方天画戟并未立于架上,而是被他横置膝前,如一头收敛了爪牙的巨兽,安静地伏卧着。
他双目紧闭,高大魁梧的身躯如山岳般纹丝不动,仿佛与周遭的狂风暴雨隔绝在两个世界。
他并非无事可做。
自南门“万人共书”之后,许都城内看不见的暗流,比这夏夜的暴雨还要汹涌。
贾诩连日召集廷尉府、御史台三司密议,城中虎卫军的调动愈发频仍,就连侯府门前巡更士卒的脚步声,那踩过积水的节奏,都与往日截然不同。
可吕布不问斥候,不召亲信。
他只是将修长而布满厚茧的指尖,轻轻搭在冰冷的戟脊之上。
戟刃如镜,倒映着窗外电光撕裂的夜空,也仿佛倒映着他沉入一片空寂的内心。
这是一种玄妙的境界。
自下邳城破,于生死之间徘徊后,他那臻至化境的武道,便隐隐触摸到了一层新的天地——人器合一,心刃共鸣。
兵器,不再是单纯的杀伐工具,而是他感知世界的延伸。
忽然,他的指尖传来一阵极细微、极高频的震颤。
这震颤并非来自风雨,而是源于金属。
隔着重重雨幕与厚重的府门,数十柄制式相同的腰刀,竟在同一刹那,以完全相同的频率,发出了极其轻微的鸣叫。
那是虎卫军的佩刀——环首刀。
吕布的眼皮在黑暗中微微一动。
他知道,这种制式的刀,唯有在持刀者心跳加剧、呼吸急促,精神与肌肉都绷紧到极致时,才会因为集体的生理共振,而产生这种细若游丝的“合鸣”。
他们在紧张。
他们在……恐惧?
不,不仅是恐惧。
更像是在等待一个命令,一个让他们既亢奋又畏惧的命令。
侯府门外,虎卫军候庞延背对府门,如一尊铁铸的雕像,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铁甲。
他身后,十二名精锐虎卫分列两侧,手按刀柄,看似肃立如松,实则每个人的掌心都已沁出冷汗,将刀鞘的皮革溻得又湿又滑。
他们接到了太尉贾诩的密令——今夜,安西侯府的影锋统领赵衢若敢踏出府门半步,便以“勾结外党,图谋不轨”之罪名,当场格杀,无需审问!
这是一道必杀令。
可就在此刻,一种诡异的感觉攫住了他们。
他们手中的佩刀,竟齐齐开始发烫,微微震颤,那股震动从刀柄传来,沿着手臂的筋骨一路麻到了后心,仿佛不是他们在握刀,而是刀在攫取他们的心跳。
一名年轻的虎卫脸色煞白,他忍不住偷偷抬眼,望向那座在雷电中忽明忽暗的府邸深处,厅堂里那道模糊的黑影,像一头蛰伏的远古凶兽。
一个荒诞而恐怖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他……他在听我们?”
这念头一起,掌中刀鸣之声骤然加剧,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气机狠狠拨动了琴弦,几乎要脱手而出!
“稳住!”庞延牙关紧咬,从齿缝中挤出低喝。
他强压下心中那股源自武人直觉的悚栗,沉声传令:“换岗!提前半个时辰!”
他必须打破这种可怕的共振,打破那道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
就在虎卫们手忙脚乱地执行换岗命令时,一道黑影已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从侯府后院的角门滑入。
赵衢浑身湿透,他带来的消息比外面的暴雨更加冰冷:“侯爷!刚截获密报,曹彰公子明日将在北郊校场举行盛大演武,已广邀朝臣观礼。他将以比试箭术为名,请杨修登台评判。届时,会有一队虎卫假扮叛卒,以‘清君侧’为名冲上高台,实则是要当场格杀杨修,彻底铲除曹植公子在朝中的文胆臂助!”
这是毒计!一旦杨修死于“兵乱”,曹植百口莫辩,必受牵连。
赵衢眼中杀机毕露:“属下请命,立刻调动城中所有影锋,潜入校场,先行布防!”
“不必。”
吕布终于睁开了双眼。
那双曾令天下英雄胆寒的眸子里,此刻没有杀气,只有一片洞穿迷雾的澄澈。
他缓缓抬手,止住了激动的赵衢。
“刀已经说完了,人,何必抢着回答?”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赵衢当场愣住。
吕布的目光越过他,仿佛看到了校场高台的景象,声音低沉而清晰:“今夜子时,你亲自带三名最机敏的弟兄,扮作洒扫杂役,潜入校场东侧的鼓楼。找到第三面牛皮大鼓,把它边缘固定鼓皮的铆钉,取下来三颗。”
“取……取鼓钉?”赵衢愕然。
这算什么应对之法?
他急欲追问,却被吕布一个不容置喙的眼神逼退。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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