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雷声里的刀语（2/2）

子时三刻，鼓楼之内，一片死寂。

赵衢借着一丝微弱的月光，用匕首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撬下了第三面大鼓边缘的三颗铜钉。

就在最后一颗铆钉被取出的刹那——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动声自鼓框内部响起，紧接着，整座鼓楼的木质结构都发出了难以察觉的微震。

赵衢凑近细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这面大鼓的鼓框夹层之内，竟然暗藏着数根细如发丝的铜线！

铜线的一头连着鼓皮下的机括，另一头则顺着鼓楼的梁柱，一直延伸到校场四周的地下。

鼓声一旦响起，尤其是三通鼓急促连击之时，鼓皮的剧烈震动便会通过机括拉动铜丝，向埋伏在各处的杀手传递最精准的出击信号！

赵衢只觉后背冷汗涔涔。

他现在才明白，侯爷根本不是在故弄玄虚！

他竟是从府门外那些虎卫佩刀的异常共振频率中，反向推算出了他们正在等待一个以“鼓声”为核心的攻击指令，甚至洞悉了这种指令与他们情绪波动的内在规律！

这是何等恐怖的洞察力！

赵衢不敢耽搁，立刻命人将取下的铜钉换成了几枚用软革包裹的木楔，既能固定鼓皮，又完全隔绝了机括的传动。

随后，他留下四名影锋精锐，如壁虎般潜伏于高台顶部的暗阁之中。

次日，北郊校场，烈日当空。

魏公子曹彰身披金甲，意气风发，在万众瞩目下展示着他超凡的骑射之术。

三轮箭罢，他翻身下马，长笑着邀请主簿杨修登上高台，为他评点箭靶。

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贾诩端坐于观礼台的主位，抚须的手微微一顿。

“咚——！”

行刑般的鼓声，终于敲响。

第一响，尚算沉稳雄浑。

“咚……噗。”

第二响，却变得异常沉闷滞涩，仿佛敲在了一块湿棉花上，节奏瞬间错乱。

埋伏在人群中的虎卫杀手们闻声一怔，他们得到的信号是“三声急鼓”，但这第二声如此怪异，让他们本能地迟疑了半拍。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半拍之间！

“嗖！嗖！嗖！嗖！”

四道黑影仿佛从屋檐的阴影中生长出来，以超越人类想象的速度飞掠而下，手中短刃寒光一闪，已然精准地切断了高台四角箭楼上，早已上弦的重弩弓弦！

几乎是同一时刻，那几名刚刚拔出匕首的虎卫杀手，只觉脖颈一凉，便被身后出现的影锋卫士用臂箍死死勒住，拖入了人群的阴影里。

整个过程，不过弹指一瞬。

高台之上，杨修对脚下的生死一线恍然未觉，他正捻着胡须，摇头晃脑地赞叹：“彰公子神射，当世罕有！只是……今日这鼓师，似乎有些失常啊。”

台下，观礼百官一片哗然，以为只是演武中的寻常骚动。

唯有贾诩，死死盯着那面声音异常的大鼓，握着扶手的手指，关节已捏得发白。

他脸上的从容笑意寸寸碎裂，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阴霾。

回城的路上，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在吕布的车驾旁猛然勒停。

工曹掾杨俊翻身下马，几步冲到车窗前，他甚至顾不上礼仪，声音因激动与后怕而剧烈颤抖：“侯爷！您……您是否早已知晓校场之变？”

车帘被一只大手缓缓掀开，吕布的面容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平静。

他没有回答，只是对杨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猛虎的威严，更有狐狸的狡黠。

远处，魏王宫的城楼之上，雨霁初晴，一道彩虹横贯天际。

曹操年仅十余岁的幼女曹兰，正立于风中。

她手中捏着一枚小巧的铜铃，轻轻晃动，却听不到一丝声响。

她遥遥望着那辆在长街上缓缓远去的安西侯府马车，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怒吼的猛虎，而是那个……能听见刀剑在害怕的人。”

同一时刻，太尉府。

贾诩回到书房，挥退了所有下人。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得扭曲不定。

他沉默良久，终是提起笔，在一张白绢上重重写下八个字：

“温侯不语，其志如雷。”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

安西侯府门前，昨夜被风雨打落的槐叶铺了满地，无人清扫，一片静谧。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内廷服饰的小宦官，怀中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锦盒，步履匆匆地自长街尽头出现，径直朝着侯府的大门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