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谁在替我说话？（2/2）

“啪！”

贾诩将手中的抄本重重拍在案上，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怒意。

“这不是文章，这是战书！”他厉声对心腹下令，“是有人在为吕布造势，在争夺人心！给我查！彻查此文源头！我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影锋营的密探与法曹的吏士倾巢而出，然而，追查的结果却让他们陷入了更大的迷雾。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城中大儒董遇的讲学之所。

据说，是董遇的某位门生无意中抄录了此文，才得以流传。

更有甚者，一名吏士呈上了一份关键证物——一本辛宪英姑娘前日带去听讲的《魏宫仪注》。

在那本书的夹页空白处，有人用极细的笔触，写下了几行批注，其笔锋的转折与力道，竟与传说中吕布的笔迹有七八分相似！

贾诩看着那份证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不知道，这篇足以搅动许都风云的檄文，实则出自侯府深闺之中，貂蝉之手。

她深知，匹夫之勇，可斩将夺旗；而文字之力，却能诛心灭国。

她更明白，要让吕布活下去，就必须将“吕布的正义”，从吕布这个人身上剥离出去，让它成为一种人人传颂的“大义”。

如此，曹操即便猜忌，也投鼠忌器。

而赵衢则早已心领神会，命麾下影锋营的探子，在各处酒肆茶楼故意散播“此文幕后主使，乃安西侯身边某位高人幕僚”的言论，成功将贾诩的追查方向，引向了那根本不存在的“高人”。

风波再起，曹丕的耐心显然已被消耗殆尽。

这一次，他派来了心腹谋士刘伟，在侯府的一间偏厅秘会吕布。

“温侯，”刘伟开门见山，语气诚恳却也带着一丝压迫，“明人不说暗话。父王欲借储位之争，削弱各方势力，此乃阳谋。公若愿与二公子联姻，结为一体，共渡难关。公子可向父王担保，您在合肥收编的旧部，绝不会被拆分、调离！”

这已是赤裸裸的交易！

用吕布的效忠，换取他最看重的陷阵营和西凉铁骑的完整！

话音未落，殿外骤然刮起一阵狂风，将窗棂吹得砰砰作响。

悬挂在墙壁上的方天画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竟自行发出“嗡、嗡、嗡”三声沉闷的嗡鸣！

声如龙吟，又似虎啸！

刘伟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吕布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他没有看刘伟，而是凝视着自己心爱的兵刃，

“我妻曾言，美貌是武器，也是原罪。”他低沉的声音仿佛不是对刘伟说，而是对自己说，“今日我方才懂得——这赫赫威名，又何尝不是一座牢笼。”

他转过头，目光如电，直视刘伟：“联姻之事，休要再提。回去告诉二公子，吕某的女儿，不做交易的筹码。”

刘伟心中一沉，以为谈判彻底破裂。

“不过……”吕布话锋一转，“那‘稻穗之典’，若公子觉得有趣，尽管用于政论文章之中，攻讦对手，无妨。”

刘伟一怔，随即大喜过望！

吕布拒绝了实质性的结盟，却在舆论上，默许了曹丕借用他的名望！

这是一种更高明的结盟，既不沾因果，又能互惠互利！

是夜，吕布独坐庭院之中，月华如水。

他没有再倚仗画戟，而是放空心神，尝试着将“心刃共鸣”的感知范围扩展到极致。

他的心神掠过许都，掠过颍川，掠过一道道山川河流……

忽然，他的心神猛地一颤！

在数百里之外的寿春方向，在那片刚刚经历了战火的淮南大地上，他竟“听”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异样震动！

那不是刀，不是剑，不是任何一种制式兵器。

那是……十几柄被丢在田埂上的锄头、镰刀！

这些最卑微的农具，竟在无人催动的情况下，自发地产生了共鸣！

其震动的节奏，与当日江东祭钟之音，与那篇《哀江东士》赋文所引动的清流佩剑之鸣，竟隐隐有异曲同工之妙！

吕布的瞳孔骤然收缩！

有人在模仿他的“恸器通灵”？

不……不对！

这感觉更像是……民心！

是那些沉默的、无名的百姓，他们的怨愤与期盼，竟凝聚成了足以撼动凡铁的意志！

远处，一轮冷月缓缓升起，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

吕布抬起头，在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这片土地上，无数张沉默之口的呐喊。

风，似乎更紧了。

一种无形的秩序正在被打破，而一种新的、更严苛的规则，正在酝酿。

许都城头那面象征着魏王权威的巨大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宣告着，一场针对所有“不确定”的清算，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