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我跪着给他们抬棺（2/2）

吕布一身缟素，立于灵台之前。

他拿起顾邵那半截被烧毁的遗剑，猛地插入面前的泥土之中。

随即，他拔出腰间匕首，在自己宽厚的掌心，狠狠一划！

鲜血，顺着他的掌纹汩汩流出，滴落在焦黑的剑柄之上，顺着剑脊缓缓向下流淌。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殷红的鲜血，在流经剑身时，竟没有立刻滑落，而是在冰冷的铁器上，慢慢凝成了一个血色的篆字——

“仁”！

就在那“仁”字成型的瞬间，吕布闭目，仰天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长啸！

啸声如龙吟，如虎吼，充满了无尽的悲怆与杀意！

“嗡——”

一种奇异的颤动，以祭坛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吕布猛地感觉到了，四野八荒，无数兵戈齐齐颤鸣！

合肥城内，农家院里挂着的锄头在嗡嗡作响；织坊里，织女剪裁布匹的剪刀在轻轻跳动；城墙上，戍卒腰间的佩刀，竟自动出鞘寸许，发出渴望饮血的低吟！

恸器通灵！

这源于极致武道直觉的金手指，在这一刻，因他内心奔涌的滔天悲愤与决绝道义，第一次真正觉醒！

它不再仅仅是洞察战阵，而是能与天下所有蕴含“杀伐”与“守护”之意的铁器，产生共鸣！

更奇者，大江之南，孙权的水军营寨之中，十几柄悬挂在将校营帐内的战刀，在同一时刻，毫无征兆地“锵然”崩裂！

守夜的军官骇然跪地，连声叩首，称自己在梦中见到无数白衣士人踏水而来，向他索命！

祭坛上，是仪抚着那柄插在土里的断剑，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我们……我们只是写文章，骂苛政，求朝廷能开一丝言路……可谁曾想过，竟要用命去换？”

吕布缓缓睁开眼，眸中血丝密布，声音却出奇的沉稳，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你们不是死于言论。”

他一字一顿，字字诛心。

“你们是死于，有人怕你们说得太对。”

他转过身，对张盛下令：“传我将令，召集城中所有巧匠，铸百口铜钟！将这七十三位义士的姓名，一一刻于钟上！自明日起，每日清晨，由城中百姓轮流撞响！”

“我要让江东听一听，什么，叫不该被抹去的声音！”

建业，朱据府邸。

他看着亲信从合肥带回的密报，面色阴晴不定。

密报之外，还有一则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消息：自家祖坟前，一夜之间，竟出现了无名的香火。

供品更是离奇，一卷手抄的《九议疏稿》，和一碗尚带着余温的新米。

他连夜遣人查访，回报说，是左近一个乡农所献。

只因他家患了急病快要夭折的孩童，服用了从合肥商路运来的“温侯赈药”，奇迹般地痊愈了。

那乡农不识字，只知道是温侯救了他孩子的命，听闻温侯在祭奠一群了不起的读书人，便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祭拜了一下朱家的祖先，以示对朱据“弃暗投明”的感激。

朱据怔立良久。

他缓缓摊开孙权赐予的、命他继续刺探吕布军情并寻机下毒的密令文书，看了许久，然后将其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他重新取出一枚空白竹筒，提笔，只写下四个字。

“民怨如鼎。”

封好后，他交给亲信：“星夜送往合肥，交予安西侯。”

三日后，黎明。

晨曦撕裂夜幕，为天地镀上一层金边。

吕布立于三重祭坛的最高处，手持那柄凝着血色“仁”字的断剑，遥遥指向大江南岸。

风起。

“当——！当——！当——！”

百口新铸的铜钟，在百姓们的奋力撞击下，第一次齐齐鸣响！

钟声雄浑，悲壮，传遍四野。

与之呼应的，是城中万千铁器，乃至屯田军将士身上的甲胄兵刃，都发出了如潮水般连绵不绝的共振之音！

就在这金铁交鸣的洪流之中，吕布忽然感知到了一股极其细微，却无比熟悉的气息。

那枚他曾赠予貂蝉，后被她挂在渔舟之上，用以报信的古琴铜钮，正在遥远的建业宫深处，微微震颤。

它在回应他。

吕布低声呢喃，仿佛在对那横亘千里江波的微弱震动说话。

“貂蝉……你看到了吗？”

“这一次，我不是为了活下来而战。”

“是为了让他们，死得值得。”

远方的江面上，弥漫的晨雾久久不散，在那雾气深处，仿佛有千军万马，正从历史的阴影里，无声地踏步而出。

月，将圆了。

杀人的夜，也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