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我跪着给他们抬棺(1/2)
七日之后,合肥城外十里长亭。
风,真的很大。
不是寻常的秋风,而是带着呜咽之声的狂风,卷起漫天尘沙,将天与地都染成了一片昏黄。
风中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仿佛从大江对岸吹来,带着七十三条不甘的冤魂。
吕布就站在这风中,玄色深衣被吹得如同战旗般猎猎作响。
他身后,赵衢与一众亲卫如雕塑般肃立,任凭风沙扑面,眼都未曾眨一下。
远处的官道尽头,一个黑点缓缓出现,逆着风,艰难地向前挪动。
是一乘破旧的马车,拉车的老马瘦骨嶙峋,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马车行至亭前,停了下来。
一个身穿麻衣、头戴孝布的青年踉跄着滚下车辕,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粗陶瓦罐,双目赤红如血,眼神空洞得仿佛失去了魂魄。
他看到了吕布,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涌出无尽的悲愤与绝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怀中的瓦罐高高举过头顶。
“安西侯!”
青年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呕出的血。
“我乃顾裕,顾孝则是我胞兄!我兄非是叛臣,他更无意陷侯爷于不义!他……他是想救江东的百姓,救天下的斯文啊!”
瓦罐里,是顾邵的骨灰。
一场大火,将那位意气风发的江东才子,烧得只剩下这一捧冰冷的残余。
不等吕布回应,车上又跌跌撞撞下来一人,同样是孝衣在身,却是位须发半白的老者。
他是是仪,曾经的清议社成员,也是那场屠戮中唯一的幸存者。
他手中捧着一卷布帛,那布帛原本是上好的白色,此刻却被血浸透,变得斑驳陆离。
“侯爷……”是仪老泪纵横,他跪伏于地,将血书呈上,“七十三人,皆是江东士林清流……孙权设宴,于席间发难,诬我等勾结汉中逆贼,不给一言申辩,尽数屠戮于堂前……此乃血书名录,他们……他们死得惨啊!”
风声鹤唳,十里长亭,一片死寂。
城门楼上,负责守备的屯田军校尉看得真切,他默默地摘下头盔,对着那捧骨灰和血书的方向,深深一揖。
他身后的士卒见状,无言地跟着解甲,摘盔,肃立。
沿途的街道上,听到动静的百姓,纷纷关紧了门户。
他们不敢出来看,却又忍不住从门缝里窥探。
很快,一缕缕青烟从各家各户的院中升起,那是百姓在自发地焚香,为那些素未谋面的读书人,送上一程。
吕布没有说话。
他那张惯于冷漠与傲慢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却翻涌着比这漫天风沙还要狂暴的雷霆。
他一步步走上前,没有去看顾裕,也没有去看是仪,他的目光,只落在那只盛着骨灰的瓦罐,和那半截从瓦罐里露出的、被烧得焦黑的断剑上。
那是顾邵的佩剑,一把文士剑,象征着他的风骨。
吕布弯下腰,没有去扶那两个跪着的人,而是伸出他那双曾持画戟、裂虎豹的铁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只沉重的瓦罐。
然后,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那匹神骏无双,从不让任何人靠近的赤兔马。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将骨灰罐挂在马鞍上。
然而,吕布却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动作。
他将瓦罐轻轻地放在了赤兔马的身前,然后亲手解开了缰绳,牵着马,徒步,引车。
他,天下无双的吕奉先,此刻竟如一个最卑微的仆役,亲自为一捧无名的骨灰引路。
赤兔马仿佛通灵,打了个响鼻,竟也温顺地跟在他身后,小心地避让着地上的瓦罐。
“张盛!”吕布的声音响起,低沉而沙哑。
“属下在!”张盛快步上前。
“于校场,设三重灵台。取我阵亡将士之帅旗,为幡!”
“是!”
吕布牵着马,一步,一步,踏入合肥城。
每走一步,他便从亲卫递上的酒囊中,取酒洒于地上一盏。
他口中低声诵念,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你等信我,我不负你。”
三千屯田军,自城门内一路延伸至校场,甲胄森然,铁衣如林。
当吕布引着那辆孤寂的马车走过时,最前列的将士率先单膝跪地,紧接着,如同一片被风吹过的麦浪,三千铁军,尽数跪迎!
没有人发出呐喊,只有兵甲碰撞的铁铃声在风中消散,空气里,只剩下压抑的、低低的呜咽。
赵衢悄然跟上,压低声音:“主公,建业已派细作潜伏城中,欲探我等虚实,看主公是真哀,还是假怒。”
吕布的脚步没有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让他们看清楚——”
“一个真会为别人哭的人,才最可怕。”
当夜,子时。
校场之上,祭坛火光冲天,将半边夜空都烧成了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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