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我把刀递给了想杀我的人（2/2）

一道，是开放言路，广纳天下之智，是为“立规矩”。

另一道，是赦免罪人，只惩首恶，不究细作，是为“守规矩”。

他忽然明白了。

吕布根本没想过要用武力踏平江东，他在用一种更高明、更可怕的方式，来改变江东！

他在釜底抽薪，他在瓦解孙氏赖以统治的根基——那种不容置疑的、唯我独尊的强权！

“噗通”一声。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这位桀骜不驯的少年英才，竟朝着合肥的方向，双膝跪地，深深叩首。

“昔日，我辈空谈王道，谓武夫不知政事。今日方知，猛虎亦能心有丘壑，手握雷霆而坚守规矩！”

陆宏的这一拜，拜的不是权势，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属于强者的政治格局。

这一夜，清议社，人心思变。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合肥。

赵衢向吕布禀报：“主公，朱据已连夜焚毁了府中部分密探档案，但并未逃遁。今日一早，反而派心腹送来一份军情。”

吕布接过密报，展开一看，眼神骤然一冷。

孙权被他连番的舆论攻势彻底激怒，已下定决心，拟调派水师名将吕岱，以围剿“铁铃盟”村落为名，在江淮边境制造摩擦，随即以此为借口，在建业城内，将所有与清议社有关联的士人，以“通敌”之罪，进行一次血腥大清洗！

好一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赵衢请示道：“主公，是否依此情报，设伏吕岱？”

“不必。”吕布的回答出人意料。

他将那份足以救下无数人性命的军情原件，小心翼翼地封入一个精致的漆盒之中，然后递给赵衢。

“派人，将此物公开送还给朱据府邸，告诉他，他的‘诚意’，我收到了。”吕布的声音平静无波，“顺便替我问一句：这份军报，是献给我的投名状，还是写给江南士族的催命符？请君自决。”

朱据，你想两头下注，既向我示好，又坐看孙权屠戮你的同僚？

没那么容易。

我把选择权，连同这滚烫的山芋，一并还给你！

数日之后，江东局势果然风云突变。

朱据称病不出，闭门谢客。

但另一边，他却暗中联络了素有仁德之名的皇室宗亲孙皎。

“若君上真要纵容吕岱屠戮无辜百姓，以固权位，那我朱据，宁负君恩，不负天下斯文！”

孙皎被其言辞打动，慨然应允，私下将一份濡须口水师的布防图交予朱据，以为自保。

这份布防图，几经辗转，最终还是送到了吕布的案头。

然而，吕布看着这份足以让他一战定乾坤的军事地图，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赵衢。”

“在！”

“将此图拓印十份，一份送往吴郡陆家，一份送往会稽顾家，其余八份，分寄江东其余五郡太守与三大书院。”

赵衢大惊：“主公，这……”

“告诉他们。”吕布的目光越过地图，望向波涛滚滚的长江，声音冷冽如冰，“此非战图，乃是一份警示。警示他们，他们的主公，那位碧眼紫髯的孙将军，正准备拿他们治下的百姓与族人，当做与我对垒的炮灰！”

这一招，比十万大军渡江，还要狠毒百倍！

它不动一兵一卒，却将孙权与整个江东世家大族之间那层本就脆弱的信任，彻底撕碎！

恰在此时，游历归来的南阳名士谢景，抵达合肥。

他听闻吕布近来种种举措，感慨万千，登上合肥城头，面对滔滔江水，挥毫在墙壁上写下八个大字：

“兵锋所指，礼乐重生。”

百姓争相传抄，以为美谈。

吕布就站在他身侧，望着江面上渐渐恢复繁荣的往来商船，轻声开口，仿佛在对谢景说，又仿佛在对自己说：

“我不是要当江东之主……我是要让江东，自己选出它想要的主人。”

他转过身，对张盛下令：“传我将令，准许陆宏开设‘少年议政塾’，所有经费，出自安西侯府。另外，告诉顾邵，他若愿意留下，可任‘观政大夫’一职，参议江淮民生诸事。”

建业，孙权宫外，暴雨倾盆。

朱据独坐书房，手中死死握着那个被吕布退回来的漆盒，迟迟未曾打开。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惨白的光一瞬间照亮了墙上挂着的一幅旧画。

画上，是少年时的孙权，与周瑜、鲁肃等诸公子，同在紫阳书院读书的场景。

画卷的题字，是老儒张昭亲笔所书：“江左风华，文武共治。”

“文武共治……”

朱据低声喃喃，眼中满是痛苦的挣扎。

他缓缓将那个沉重的漆盒，整个推入了面前熊熊燃烧的火盆之中。

火焰“轰”地一下腾起，吞没了那份可能改变战局的军情。

在火光映照下，他的脸忽明忽暗，最后只剩下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也许……真的该变了。”

远处，雷声滚滚，如同历史的车轮，正不可阻挡地碾过忠诚与背叛的边界，驶向一片未知，却注定不再沉默的江南。

而就在这一夜的雷雨声中，一道身影，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穿过泥泞的街道，叩响了合肥州牧府的侧门。

他所求见的，正是那个一手掀起滔天巨浪的男人。

他要问一个问题，一个关乎天下，也关乎他自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