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种田的人要出征了(1/2)
那片演武场,与天下任何一座军营的都不同。
没有寒光凛凛的甲胄森林,没有制式精良的百炼钢刀。
三千条汉子,黑压压地肃立在漫天火光之下,阵列却算不上规整。
他们身上穿的是打了补丁的粗布短打,许多人甚至赤着上身,露出被田间劳作和艰苦训练雕琢出的虬结肌肉。
他们的队列中,约莫一半是原先收编的蜀地降卒,另一半,则是刚刚放下锄头、从垦区走出的青壮流民。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腰间都系着一枚粗糙的铁铃,在夜风中偶尔碰撞,发出细碎而执拗的声响。
他们手中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
长柄的,是将结实的木杆嵌入了锋利的犁头;短刃的,是截断了镰刀的弯月,反向安装在木柄上,形成诡异的钩啄之形;更有甚者,直接将数枚铁钉穿过厚木板,制成了简陋的狼牙棒。
这些,就是那座“民器之阵”中,由万民之心熔铸出的杀伐之器。
它们不精美,不标准,却浸透着土地的厚重与守护家园的决绝。
赤兔马如一团燃烧的火焰,载着吕布缓缓行入阵前。
马蹄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场中三千人的目光,便如三千支利箭,齐刷刷地钉在他身上。
没有喧哗,没有骚动,只有一片凝重的寂静,仿佛连呼吸都已停止。
吕布勒住缰绳,环视着这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却无一例外写满坚毅的脸。
他没有提高音量,声音却如洪钟般清晰地送入每个人耳中:
“我知道,你们中许多人,不久前还是握锄头的手。你们不是吃皇粮的职业军士,你们是种田的人。”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农具改造的兵器,眼神中没有丝毫鄙夷,反而透着一股奇异的赞许。
“可正因为你们种过地,流过汗,亲手将一粒种子变成满仓的粮食,所以你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什么叫做——”
吕布的声音骤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刃!
“——不容践踏!”
这四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在三千人胸中炸响!
一股压抑已久的血气,猛然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握着简陋兵器的手,青筋根根暴起!
是啊!
他们见过坞堡豪强纵马踩踏青苗,见过乱兵如蝗虫过境,将他们一年的辛苦劫掠一空!
他们比谁都懂,那片他们深爱并赖以为生的土地,有多么脆弱,多么需要守护!
“我吕布,曾是天下闻名的虓虎,杀人无数。”吕布的声音再次沉静下来,带着一丝自嘲,却更显真诚,“但今天,我不想做什么虓虎。我只想做你们的犁,为你们犁开一片能安心种田的土地!做你们的墙,为你们挡住所有想来抢夺粮食的豺狼!”
“现在,豺狼就在江对岸龇着牙!告诉我,你们怕不怕!”
“不怕!”
回答他的,是三千人撕心裂肺的齐声怒吼!
那吼声汇成一股滚烫的铁流,冲天而起,竟让营寨外的万家铃鸣都为之一滞,仿佛在为这股新生的力量侧耳倾听。
就在这热血沸腾的时刻,一个平静的声音自吕布身后响起:“将军有此军心民意,已得天时人和,然江淮之地,地利在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披灰色僧袍的游方僧人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
他正是前几日向吕布提出“以民心化军心”的善见师。
吕布回身,示意他继续说。
善见师合十一礼,不疾不徐地说道:“江淮水网纵横,河道密如蛛网。吴军自幼习于舟船,水师之精锐,冠绝天下。我军若以步卒主力,循大道正面强攻合肥,必先与吕岱水师沿江缠斗。一旦陷入泥沼,进退维谷,锐气必为水战所消磨。届时,敌军便可以逸待劳。”
“大师之意是?”
“伪作。”善见师口吐二字,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将军当伪作巡视屯田,不走官道,只沿沘水东岸缓缓推进。对外宣称,是要率主力开垦东部三百里荒地,以备春耕。如此,敌军便不知我军深浅,是真务农,还是暗渡陈仓。他们必然日夜防备,疲于奔命。待其心神俱疲、防线松动之际,将军再以精锐,如迅雷不及掩耳,直捣合肥!”
吕布眼中精光一闪,抚掌大笑:“好一个伪作!此计大妙!”
他当即转身,对身后的掌文书张盛下令:“张盛,听令!即刻以我之名,颁布《春耕令》!就说我将亲率屯田军主力,东移三百里,勘测新田。令中要详细写明每日勘测的路线、需开掘的沟渠、预计的屯粮点。把那些进军的密码,都给我用农事术语藏进去!”
“喏!”张盛领命,眼神中满是兴奋。
他知道,一场前所未有、以农事为伪装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消息如风,以惊人的速度传遍四方。
许都,司空府。
曹军监军李孚几乎是闯进了曹操的书房,他面色苍白,声音因急切而嘶哑:“司空!吕布动了!他……他不是在用兵,他是在种田啊!”
曹操正凝视着墙上的地图,闻言缓缓转过身,示意他讲清楚。
“探报传来,吕布颁下《春耕令》,亲率三千屯田军沿沘水东进,说是要开垦荒地!”李孚颤声道,“可这三千人,人人腰悬铁铃,军纪肃然,行进间自带杀气!他表面务农,实则聚兵!沿途流民闻讯,竟扶老携幼,箪食壶浆,主动加入他的队伍!司空,他已得江淮民心,这民心,如今就是他取之不尽的兵源!若任其南下,整合那些心怀异志的江淮豪强,恐将成为第二个袁术,不,是比袁术更可怕的存在!”
书房内一片死寂。
曹操背着手,在地图前来回踱步,良久,他停在“合肥”二字之上,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
“奉先啊奉先,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势’。”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却透着一股深深的忌惮。
“此人如今,”曹操转头看向李孚,目光深沉如海,“已非可用之人,亦非可杀之人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