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2/2)
下半夜,轮到斌子守夜时,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睡得很不踏实,乱七八糟的噩梦一个接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呻吟声惊醒。
是三娘!
我立刻睁开眼,只见火堆旁,被斌子扶着坐起来的三娘,正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按着额头,脸色在火光下惨白如纸,额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她紧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三娘?三娘你怎么了?”斌子焦急地低声呼唤。
老白和泥鳅也被惊醒了,围了过来。
三娘没有回答,只是呻吟声越来越大,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紧接着,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或暗红,而是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混乱!她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东西,瞳孔紧缩,视线没有焦点地四下乱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井……好多井……锁链……断了……它在爬……往上爬……”她断断续续地嘶喊着,语句破碎,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爹……爹在
她的声音凄厉而绝望,在寂静的破庙里回荡,听得我们所有人头皮发麻!
她说的“井”,是九龙井?“锁链断了”?是指那九条铁索,还是别的什么?“它在爬”?是那个“古秽”吗?黄爷在
这是她自己的噩梦,还是……某种残留的感应?或者,是那“源质”在她体内留下的后遗症,让她能与那些诡异的存在产生某种联系?
“三娘!醒醒!那是梦!”我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试图将她从这可怕的梦魇中唤醒。
三娘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聚焦了一瞬,认出了我,但恐惧丝毫未减,反而更盛,她反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颤抖:
“吴霍……它没死……它醒了……它在找我……我能感觉到……它在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上。
跑不掉的?
那个被埋在塌陷的“九龙井”下的“古秽”,真的还在活动?甚至……能感应到三娘?是因为她体内残留的“源质”,还是因为她是那场仪式的“桥”?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所谓的“逃离”,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我们只是从一口井边,逃到了一个暂时安全的角落,但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或许一直就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视着我们?
破庙外,荒原的风声似乎变得更加凄厉,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
火光摇曳,映照着我们几人苍白而绝望的脸。
前路,似乎比我们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窒息。
三娘的话像一盆掺了冰碴子的冷水,劈头盖脸浇下来,把破庙里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劫后余生的微温希望浇得一丝不剩。火堆的光在她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跳动,映得那双充满惊惶的眼睛深不见底。
“跑不掉的……它在找我……它在成一种精神濒临崩溃的呓语,身体虽然不再剧烈颤抖,却蜷缩得更紧,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苗,仿佛那火焰里藏着噬人的魔鬼。
斌子急得团团转,又想安抚她又不敢碰她,搓着手低骂:“操!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鬼东西难道还能钻出来追着咱们跑?!”
老白蹲在三娘旁边,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忧虑,他伸出手,想探探三娘的额头,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停住了,似乎也忌讳着什么。他叹了口气,收回手,看向我和斌子,声音低沉:“三小姐这怕不是简单的失魂症……像是被什么东西‘烙’上了印记。掌柜的以前提过一嘴,有些特别邪门的地方,或者物件,沾上了,就像跗骨之蛆,走到哪儿都撇不清。”
跗骨之蛆……印记……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枚沉寂的铜钱。它现在安静了,但谁能保证,它或者我,身上没有留下类似的“印记”?我们可是深入过“九龙井”,直面过那“古秽”,接触过“源质”!
“白叔,您是说,那井底下的东西,能……能追踪?”泥鳅带着哭腔问,缩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里去。
“说不准,”老白摇摇头,皱纹显得更深了,“但三小姐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头也直打鼓。咱们这一路逃出来,是不是……太顺了点?”
他这话一说,我们心里都是一凛。是啊,从西安城到这儿,除了颠簸和疲惫,似乎没遇到什么实质性的阻拦或怪事。可如果那“古秽”真如三娘感觉的那般恐怖且具有某种追踪能力,这平静反而显得诡异了。是它暂时被埋住了行动不便?还是……它在等待什么?
“不行,这破庙不能久待。”斌子咬着牙,下了决心,“天一亮,咱们就走!往南,往山里钻!越偏越好!我就不信,那玩意儿还能翻山越岭追过来!”
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被动等待恐惧降临,不如主动逃离,哪怕只是心理安慰。
后半夜,谁也没能再睡着。三娘后来似乎耗尽了力气,又昏睡过去,但眉头始终紧锁,睡得极不安稳。我们几个守着火堆,听着外面旷野的风声和偶尔不知名夜鸟的凄厉叫声,每一丝异常的响动都让人心惊肉跳,直到东方的天际泛起灰白。
天蒙蒙亮,我们胡乱啃了几口干粮,灌下冰凉的冷水。老白和斌子负责收拾东西,我则和泥鳅一起,小心翼翼地将依旧昏睡的黄爷和三娘重新裹好,准备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