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汇集UI（2/2）
他的话语如同诅咒，在冰冷的石壁间碰撞回响。
“是吗？”我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轻松。我缓缓地从腰间工具袋里，抽出了那把曾属于陈海的匕首。冰冷的金属握柄硌着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决绝的镇定。锋利的刀刃在应急灯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我的目光没有离开那面幽深的青铜镜，镜中映出我自己的脸——苍白，疲惫，但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循环？献祭？”我轻轻重复着，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嘲讽，也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凉。“你们以为，只有死亡才能提供怨毒？只有绝望才能成为养料？”我慢慢抬起左手，摊开手掌，目光扫过掌心清晰的纹路，然后，毫无预兆地，右手紧握的匕首猛地向下一划！
嗤——！
锋利的刀刃瞬间割开了左手掌心！剧痛尖锐地传来，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滚烫的液体奔涌而出的感觉。鲜红、温热、带着生命气息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溪流，瞬间从翻卷的皮肉中涌出，汇聚在掌心，又沿着手腕滴落。
“不！你疯了！”周教授失声惊叫。
我没有理会。在所有人惊恐万状的目光注视下，在陈海骤然瞪大、充满难以置信和疯狂怒意的眼神中，我猛地将那只血流如注的手掌，狠狠拍向了棺椁中央那面蟠螭纹青铜镜！
啪！
温热的、饱含生命力的鲜血，如同滚烫的烙印，狠狠地印在了冰冷、光滑、布满蛛网般裂痕的镜面之上！我的血，带着我此刻燃烧的意志——不是恐惧，不是绝望，而是决绝的、要将这一切彻底终结的疯狂意念——汹涌地覆盖了那幽深的镜面！
“啊——！！！”
一声凄厉到超越人类听觉极限、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女性尖啸，毫无征兆地、狂暴地撕裂了整个墓室的空间！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直接轰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几个队员瞬间捂住耳朵，痛苦地蜷缩倒地。
青铜镜剧烈地、疯狂地震颤起来！那些蛛网般的裂痕在温热血迹的覆盖下，骤然亮起刺目的、不祥的猩红色光芒！红光如同有生命的血管，在镜面下急速搏动、蔓延、交织！整个镜面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一个被滚烫血液灼烧、濒临崩溃的活物！
“不！停下！你这疯子！”陈海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拖着断腕挣扎着想要扑过来阻止，却被旁边反应过来的队员死死按住。
红光越来越盛，几乎吞噬了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将整个主墓室映照得一片血红，如同血池地狱。镜面的震动达到了顶点！那些蟠螭纹饰在红光中扭曲、蠕动，仿佛要挣脱青铜的束缚！镜中，一个模糊、扭曲、散发着滔天怨毒气息的女性身影在猩红的光芒中疯狂地挣扎、尖啸，她的长发如同无数黑色的毒蛇狂舞，双手尖锐的指甲疯狂抓挠着镜面内部，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以血…破禁！以魂…引渡！”我强忍着掌心撕裂的剧痛和那尖啸带来的灵魂震颤，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这句在第九次循环濒死时、于镜面裂痕交织的图案中领悟到的古老咒语，“尘归尘！土归土！汝之怨恨，归于黄土！散——！”
随着最后那个“散”字如同惊雷般吼出，我按在镜面上的血手猛地用力向下一压！仿佛将全身最后的力量、连同那燃烧的意志，都狠狠贯注进去！
轰——！！！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地初开般的巨响！那面吸食了九次死亡、囚禁了千年怨灵的蟠螭纹青铜镜，在我染血的手掌下，轰然炸裂！
不是碎裂，是彻底的、狂暴的爆炸！
无数青铜碎片如同最锋利的弹片，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向四面八方激射！灼热的、猩红的光芒如同爆炸的恒星核心，瞬间膨胀、吞噬了一切！那光芒中，清晰地显现出一个身着古老残破祭袍、面容因极度怨毒而扭曲的汉代巫女虚影！她发出最后一声撕裂灵魂的、不甘到极点的尖啸：“你以为…循环…终结了？！”
尖啸声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每个人身上。随即，那膨胀到极限的猩红光芒猛地向内一缩，连同那怨毒无比的巫女虚影一起，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瞬间吞噬！只留下一片死寂的黑暗和刺鼻的硫磺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
爆炸的冲击力将我狠狠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眼前金星乱冒，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左手的伤口在撞击中更是痛彻心扉。我无力地滑落在地，瘫坐在冰冷的墓砖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尘土和血腥味。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主墓室。应急灯在刚才剧烈的能量冲击下全部熄灭，只有队员们头盔上几盏头灯微弱的光柱在弥漫的烟尘中无力地晃动，像迷失在黑暗中的萤火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灼烧后的焦糊味、尘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硫磺气息。
“咳咳…林…林博士？”周教授颤抖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寂，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你…你没事吧？那…那东西…没了？”
我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借着几道微弱晃动的头灯光束，我看到棺椁的位置。那里只剩下一个焦黑的、不规则的浅坑，那面囚禁了千年怨灵、制造了九次死亡循环的青铜镜，连同它承载的诅咒，彻底消失了，连一点金属渣滓都没留下。队员们惊魂未定地互相搀扶着站起，脸上混杂着恐惧、茫然和一丝虚脱后的庆幸。他们的目光，最终都落在我身上，复杂难明。
陈海蜷缩在角落，被两个队员死死按着。他断腕处血肉模糊，但此刻却诡异地安静下来，头低垂着，脸埋在阴影里，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笑，又像是在哭泣。
结束了？
这个词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心头，却没有带来预想中的狂喜，反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劫后余生的疲惫，沉重得让我几乎无法呼吸。左手掌心的伤口还在火辣辣地疼，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冰冷的墓砖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嗒…嗒…”声。
我挣扎着，用没受伤的右手撑住冰冷的石壁，一点一点，耗尽全身力气地站了起来。双腿像灌满了铅，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我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在队员们沉默而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踉跄着，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隔绝了古墓与外面世界的、沉重的石门。
石门虚掩着，是之前为了通风打开的。门缝外，透进一线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光芒。
光！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混杂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带着阳光的温度，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涌入我的肺腑，驱散了墓穴里那令人作呕的陈腐和血腥。那不再是墓穴应急灯虚假的惨白，而是真实的、属于外界的光明！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开沉重的石门！
轰隆——！
刺目的、金灿灿的阳光如同滚烫的熔金，瞬间倾泻而下，毫无保留地泼洒在我的脸上、身上！那光芒如此炽烈，如此温暖，带着蓬勃的生命气息，蛮横地驱散了周身缠绕的阴冷与黑暗，刺得我瞬间流下泪来。我下意识地闭上刺痛的眼睛，贪婪地、近乎窒息地呼吸着这自由而温暖的空气，感受着阳光灼烤在皮肤上的微微刺痛。那感觉，真实得让人想哭。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那无休止的死亡轮回，那千年怨灵的诅咒，那令人窒息的绝望，都随着青铜镜的炸裂，被埋葬在身后那永恒的黑暗里了。
我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重新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努力适应着这阔别已久的光明。眼前，是连绵起伏的、在晨光中染上柔和金边的山峦轮廓，是山脚下随风摇曳、泛着翠绿光泽的草木，是远处村落升起的袅袅炊烟…一个活生生的、触手可及的世界。
就在这时，一个无比熟悉、带着惯常那种刻意温和、此刻却像冰锥般刺穿我所有庆幸的声音，紧贴着我的后背响起，近得仿佛说话人的气息就喷在我的颈后：
“林博士，”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你确定…循环真的结束了吗？”
血液，在温暖的阳光下，瞬间冻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