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汇集z(1/2)
## 最后一次循环
>我醒来的第1001次6月22日。
>妻子温柔地说:“早安,今天是女儿生日。”
>女儿兴奋地叫着:“爸爸,记得晚上带蛋糕回来!”
>我麻木地点头,这对话已重复千遍。
>突然发现地下室的门虚掩着——往常从未开启过。
>里面堆满日记本,笔迹全是我自己的:
>“第1次循环,尝试改变路线上班,车祸。”
>“第328次,告诉妻子真相,她以为我疯了。”
>“第1次。这个数字无声地烙在意识里,带着金属的冰冷和铁锈的腥气。一千零一次被强行塞回这个名为“6月22日”的模具里,塑造成同一个僵硬的形状。
厨房的方向传来轻微的碰撞声,还有油锅细微的嘶鸣。我知道下一步是什么。我掀开被子,双脚踩上冰凉的地板,那触感熟悉得令人作呕。我拖着身体走向厨房,每一步都像踩在深不见底的流沙上。妻子陈薇背对着我,正小心翼翼翻动着平底锅里的煎蛋。晨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线条。
“醒了?”她没回头,声音温软得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快去洗漱,早餐马上好。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她顿了顿,语气里刻意注入一种轻快的雀跃,“记得吗?我们宝贝女儿的生日!”
我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浸透水的棉花,只能发出一个含混的音节:“嗯。”目光掠过她微微绷紧的肩膀,那弧度里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长久地压着。这细微的破绽,在最初几百次循环里被我忽略,后来渐渐清晰,如同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纹,刻在完美复制的表象之下。每一次看到,都让我心底那片死寂的冰原裂开一道新的缝隙。
“爸爸!爸爸!”清脆的童音带着一股旋风般的力量撞进厨房。女儿琪琪像颗小炮弹冲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仰起的小脸兴奋得发红,眼睛里盛满了整个银河系的星星,“生日快乐!我的蛋糕呢?记得晚上要带回来哦!要最大的那种,有好多好多草莓的!”她摇晃着我的手臂,每一个字、每一个上扬的语调,都精准地复刻着前一千次的轨迹。那份纯粹的、属于孩童的期待,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我低下头,视线落在她仰起的小脸上。那皮肤细腻,眼神清澈,笑容灿烂得足以融化任何坚冰——除了我心底这块被循环冻了千年的顽石。我伸出手,指尖微微发颤,轻轻碰了碰她柔软的头发。触感真实得可怕。
“好,”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爸爸记得。草莓的,最大的。”
琪琪得到承诺,心满意足地松开我,蹦跳着跑向餐桌。陈薇端着煎蛋盘子转过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目光飞快地扫过我,像羽毛一样轻盈,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快坐下吃吧,再磨蹭要迟到了。”她语气自然,仿佛这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一个早晨。
我拉开椅子坐下。煎蛋金黄,吐司焦脆,牛奶冒着热气。餐桌上的每一件物品,从那个缺口的花瓶到窗台上几盆绿萝歪斜的角度,都完美地定格在记忆的相框里。咀嚼的动作机械地进行着,食物失去了味道,只剩下重复吞咽的疲惫感。陈薇和琪琪的对话像背景音乐一样流淌,关于幼儿园的趣事,关于晚上蛋糕的期待……每一个音节都在我的神经上踩踏,碾过。我像个被抽空灵魂的木偶,坐在一场演出了千遍的戏剧中央,台下空无一人。
一千次了。我尝试过改变路线,结果在第三个红绿灯路口被失控的卡车碾碎;我尝试过对陈薇嘶吼出真相,她惊恐的眼神和随之而来的精神科医生评估像冰锥刺穿心脏;我尝试过拒绝出门,把自己反锁在房间,但黑暗和寂静最终会吞噬理智,当意识再次沉沦,睁开眼依旧是6月22日的晨光……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只是在循环的齿轮上徒增一道无谓的划痕,最终被时光的洪流抹平,不留一丝痕迹。
“我吃好了。”我推开几乎没动的盘子,声音平板无波。
“嗯,路上小心。”陈薇的目光依旧落在那份早报上,头也没抬。
我站起身,走向玄关。换鞋,拿起公文包。开门,楼道里混合着尘土和潮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关门。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在我身后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隔绝了那个温暖却虚幻的世界。
就在这时,脚步习惯性地迈向楼梯口,眼角的余光却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勾住,硬生生地钉在了侧面墙壁的下方。
那扇门。
地下室的门。
它,竟然虚掩着!
一道窄窄的、幽深的缝隙,像一道黑色的伤口,突兀地撕裂在我眼前。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怎么可能?在我的记忆里,不,在整整一千次的循环里,那扇厚重的、刷着深绿色油漆的木门,永远都沉默地紧闭着,像一块被遗忘的墓石,门锁的位置更是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连一丝开启过的可能都不曾存在过。它就像这个循环牢笼里一个固定的背景板,从未改变,也从未引起过我的注意。
可现在,它却开了一条缝。
那缝隙里透出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仿佛能吞噬掉门口微弱的光线。一股冰冷、带着陈年灰尘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正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里逸散出来,悄然弥漫在楼道浑浊的空气里。那气味钻进鼻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仿佛来自我自身血肉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公文包“啪嗒”一声掉在脚边。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奔涌如沸水。理智在尖叫:离开!关上它!这一定是陷阱,是循环设下的另一个折磨我的新花样!可双脚却像生了根,牢牢钉在地板上。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召唤,如同无形的锁链,拖拽着我向那道缝隙靠近。
门轴发出低沉刺耳的呻吟,像是垂死者的叹息,在寂静的楼道里异常清晰。我伸出冰凉的手指,颤抖着,触碰到冰冷粗糙的门板,用力一推。
黑暗扑面而来。
浓稠得如同墨汁,瞬间将我吞没。楼梯口的微弱光线在这里被彻底掐灭。一股混合着霉变纸张、灰尘、潮湿混凝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猛烈地冲击着我的感官。我摸索着墙壁,指尖划过冰冷粗糙的颗粒感,终于按到了记忆里那个凸起的开关。
“咔哒。”
昏黄的白炽灯光挣扎着亮起,光线极其微弱,仅仅能勉强驱散脚下方寸之地的黑暗,反而将四周的阴影衬托得更加厚重、更加狰狞。灯光闪烁不定,发出电流通过劣质灯丝的滋滋声,像一个垂危者的喘息。
借着这病态的光线,眼前的景象让我倒抽一口冷气,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地下室不大,却几乎被塞满了。不是家具,不是杂物。
是书。
不,更准确地说,是无数本一模一样的笔记本。深蓝色的硬壳封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右下角用黑色记号笔写着一个冰冷的数字。它们被胡乱地堆叠着,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从地面一直垒到低矮的天花板,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的每一寸角落。灰尘像一层灰色的绒毯,厚重地覆盖在它们身上,在摇曳的灯光下缓缓浮动。
窒息感扼住了我的喉咙。我踉跄着向前迈了一步,脚下踢到一个硬物。低头看去,是一本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笔记本,封皮上的数字模糊不清,被厚厚的灰尘掩埋了大半。
我蹲下身,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拂开那层灰。指尖触碰到粗糙的封面,一种奇异的、电流般的悸动瞬间传遍全身。这触感……为什么如此熟悉?熟悉得如同抚摸自己的皮肤?我屏住呼吸,像是即将打开潘多拉魔盒的罪人,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翻开了扉页。
纸页发黄变脆,带着浓重的霉味。映入眼帘的字迹,瞬间像一道高压电流,狠狠贯穿了我的天灵盖!
那字迹——狂乱、潦草,笔画扭曲变形,力透纸背,充满了绝望的疯狂和濒临崩溃的歇斯底里。
**“第1次循环。6月22日。”**
**“……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我死了?被那辆该死的卡车撞死了?为什么又回来了?……陈薇和琪琪……她们还在。……这不是梦!这他妈绝对不是梦!”**
**“尝试改变路线。避开那个该死的路口。……绕行清河路……结果……失控的油罐车……爆炸……瞬间……痛……”**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笔拖曳出长长的、扭曲的墨痕,仿佛能听到书写者灵魂最后的尖啸。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四肢百骸。我跌跌撞撞地扑向旁边另一座书堆,粗暴地扒开顶上的灰尘,抓住一本封面写着“328”的笔记本,疯狂地翻开。
**“第328次循环。”**
**“……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酷刑……告诉薇薇吧……告诉她这一切……告诉她我经历了什么……”**
**“她看着我……像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眼神那么陌生……那么恐惧……她打电话了……她叫了医生……他们来了……白色束缚带……针管……不!!!”**
纸页上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液体干涸的暗褐色斑点。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这些字……这狂乱到几乎无法辨认的笔迹……还有那些深埋于记忆角落、被循环刻意模糊掉的、关于“失败”的碎片……一切都在疯狂地拼凑,指向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令人窒息的可能性!
“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绝望,在昏暗的灯光下疯狂扫视着这片由“自己”构成的墓碑森林。数字……必须找到那个数字!那个标记着“1次醒来的“我”,又算是什么?一个可悲的幽灵?一段冗余的数据?一个被规则愚弄的、迟到的复制品?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海啸,瞬间将我吞没。没有愤怒,没有不甘,甚至没有了那持续了一千次的、锥心刺骨的恐惧。只剩下一种彻骨的、万念俱灰的疲惫,深入骨髓,浸透灵魂。原来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希冀与绝望,都不过是早已被写好的剧本,一个被更高等的存在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注定失败的实验。我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提供痛苦的数据,喂养那个冰冷的规则。
“停止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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