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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死亡倒计时归零之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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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的数字终于跳到了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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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想象中的剧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那串折磨了我二十多年的、如同附骨之疽的猩红数字,就在归零的瞬间,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消失了?

心头掠过一丝极其荒谬的、不真实的茫然。诅咒……解除了?还是说……死亡本身,原来就是如此轻描淡写?

就在这念头闪过的电光火石之间,刺眼的强光如同怪兽的巨口,猛地撕裂了雨夜的黑暗!引擎的咆哮声如同垂死的野兽发出最后一声嘶吼,震耳欲聋!

一辆失控的黑色轿车,像脱缰的钢铁猛兽,裹挟着雨幕和死亡的腥风,完全无视了红灯,以骇人的速度,从侧方街道直冲而来!它的目标,赫然是马路对面,那个刚从便利店出来、手里提着购物袋、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熟悉身影!

陈屿!

“不——!!!”

一声凄厉的尖叫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冲出,身体已经凭着本能,如同离弦之箭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朝着那个方向不顾一切地猛扑过去!

时间被拉长,又被压缩。视野里只剩下那束撕裂雨幕的惨白车灯,和陈屿闻声茫然抬起头的瞬间。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在他的身侧!

巨大的、沉闷的撞击声在耳边炸开,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世界猛地旋转、颠倒,身体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落叶,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冰冷的雨水和滚烫的液体(是血吗?)混杂在一起,糊住了眼睛。后背重重砸在湿漉漉、坚硬的路面上,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全身的神经。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迅速模糊、飘远。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带着一种令人沉溺的解脱感。结束了……都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永恒。一丝微弱的光线,固执地穿透了沉重的眼皮。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海底的石头,被某种力量艰难地向上拖拽。

痛……

全身都在痛,骨头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胡乱拼凑起来。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帘。视线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浑浊的血水。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混合着某种铁锈般的腥甜味道。

视野艰难地聚焦。

首先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一片狼藉的柏油路面,被雨水冲刷着,血迹在迅速变淡、扩散。然后,是陈屿。他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侧躺着,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在我眼中被按下了慢放键。他身下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雨水也无法快速稀释那浓稠的颜色。他的一条手臂呈现出一种绝对不自然的扭曲角度,白色的骨茬刺破了皮肤和衣袖,暴露在冰冷的雨水中,狰狞得让人窒息。脸上也有多处擦伤,血污混合着泥水,覆盖了他大半张脸,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紧闭着,毫无生气。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残存的心脏,比死亡本身更甚。

不……不该是这样的……我明明……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诡异的景象,如同慢镜头般,毫无征兆地在我眼前上演。

陈屿手臂上那处恐怖的开放性骨折处,暴露在外的、断裂的骨头尖端,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无声地……缩了回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推回了原位!皮肤上撕裂的伤口边缘,那些翻卷的、血肉模糊的组织,如同被按下了倒带键,正一点点地、极其诡异地自行弥合、收拢!新鲜的血液不再涌出,刚刚还触目惊心的伤口,正在迅速变浅、变淡,最后只留下几道粉红色的、新鲜愈合的痕迹!

脸上的擦伤也在同步消失,血污被雨水冲刷掉,露出底下完好无损的皮肤。他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胸膛开始微弱却清晰地起伏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违背一切医学常理的现象。是幻觉吗?是濒死前的错觉吗?我挣扎着想动,想确认,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这微小的声音,却像惊雷般惊动了地上的人。

陈屿长长的睫毛猛地颤动了一下,随即,那双紧闭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他的眼神起初是涣散的、茫然的,如同蒙着一层浓雾。视线毫无焦点地在冰冷的雨幕中游移了片刻,最终,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困惑,牢牢地锁定在了我的脸上。

他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我惊愕的表情上,而是死死地、死死地钉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自己的左手手腕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赫然在目!皮肉狰狞地外翻着,甚至能看到底下森白的骨茬。鲜血正汩汩地涌出,混着冰冷的雨水,沿着手臂流淌下来,滴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这应该是刚才撞击或者被碎片划伤的……

等等!

就在我目光触及伤口的瞬间,一股奇异的、难以言喻的麻痒感,如同无数细小的电流,从伤口深处猛地窜起!那感觉并不痛苦,反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活性?

在陈屿和我自己同样惊骇的注视下,那道原本深可见骨、皮开肉绽的恐怖伤口,边缘的皮肉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蠕动、增殖!断裂的血管像有生命的藤蔓,自动寻找着彼此,迅速对接、愈合。翻卷的皮肤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向中心收拢、贴合。深可见骨的豁口,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新生的粉红色肉芽填满、覆盖……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仅仅几秒钟,那道足以致命的伤口,就彻底消失了!只在苍白的手腕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淡粉色的细线,像一道刚刚愈合不久的旧痕,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雨声、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声、周围人群的惊呼声……所有的声音仿佛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抽走了。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真空。只有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身上,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触感。

“你……”陈屿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剧烈的颤抖和无法形容的惊涛骇浪。他挣扎着,用那只刚刚才奇迹般复原的手臂,死死地、如同铁钳般抓住了我那只刚刚才愈合了伤口的手腕。

他抓得很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又像是在确认眼前这超乎理解的一切并非幻觉。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滚烫地烙在我脸上,充满了极致的困惑、恐惧,以及一种穿透灵魂的、令人窒息的洞察。

“……你的血……”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带着灼热的气息和雨水的腥气,“刚才……溅到我嘴里……很烫……像……像烧着的铁水……”

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在拼凑一个完全颠覆了世界认知的恐怖拼图。

“……它在……救我?”

雨,冰冷地倾泻着。陈屿沾满泥水和血污的白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像一丛枯败的芦苇。他蜷缩在湿冷的柏油路上,身体在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粗重的嘶鸣。那只刚刚死死抓住我的手,此刻无力地垂落下来,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松弛的皮肤像揉皱的旧纸,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触目惊心。

我跪坐在他身边,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又混合着滚烫的液体淌下脸颊。怀里他的身体轻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了一具被时间疯狂蛀空的脆弱躯壳。刚刚那场匪夷所思的“愈合”如同一个短暂而残酷的幻觉,此刻被更凶猛、更彻底的时间洪流瞬间吞没、摧毁。

远处,救护车刺耳的笛声撕破雨幕,红蓝闪烁的灯光在湿漉漉的街面上疯狂跳动、旋转,像一双双急切的、慌乱的眼睛。穿着反光背心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过积水,脚步声沉重而急促。

“让开!快让开!”

“伤者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纷乱的呼喊声近了,又似乎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光亮,所有的动作,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怀中这具正在飞速凋零的身体,只剩下手腕内侧那道早已消失不见、却仿佛依旧在隐隐作痛的粉色细痕。指尖下,是他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间隔得那么长,那么艰难,像风中残烛的最后一丝微光。

陈屿浑浊的、几乎失去了焦距的眼睛,费力地向上转动着,艰难地捕捉着我的视线。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那目光里没有怨恨,没有质问,只有一种巨大的、令人心碎的疲惫,和一种洞悉了某种可怕宿命的悲凉。

“……小溪……”他终于挤出一点微弱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音节都耗尽了他残存的生命力。他那只布满老年斑、枯瘦如柴的手,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起来,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想要触碰我的脸颊。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冰冷皮肤的刹那,那只手猛地一沉,颓然跌落下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积水中,溅起一小片浑浊的水花。

他眼中的最后一点微光,熄灭了。

周围的一切噪音骤然放大——救护人员的呼喊,担架落地的碰撞声,金属器械冰冷的碰撞……却又在瞬间被拉远,扭曲成一片无意义的嗡鸣。

我依旧死死地抱着他,抱着这具刚刚停止呼吸、正在迅速冷却下去的躯体。雨水冲刷着我们,却洗不去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腕间那道早已愈合的粉色细痕,此刻像一条烧红的烙铁,烫得灵魂都在尖叫。

原来,倒计时归零,并非终点。

它只是打开了一扇门,一扇通往永恒孤寂的门扉。时间不再是温柔的溪流,而是凝固在我四周的、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琥珀。我的血,是点燃他人生命之烛的火焰,却也是焚尽他们所有时间的毒药。每一次心跳的搏动,都在无声地宣告:看啊,这就是永恒的代价。

雨,还在不知疲倦地落下,敲打着这个突然变得无比陌生和残酷的世界。救护车闪烁的红蓝灯光,无声地映亮我怀中那张迅速失去所有生机的、布满深深皱纹的、苍老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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