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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时间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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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

两记沉重的水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刺骨的寒冷瞬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像无数冰针穿透厚重的羽绒服,狠狠扎进皮肤,直刺骨髓!肺里的空气被这极致的寒冷瞬间挤压出去,我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厥。咸涩冰冷的海水疯狂地灌进鼻腔、耳朵。

“这边!快!” 女孩的声音在水里显得模糊不清,但一只冰冷的手再次抓住了我的手腕,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我向某个方向拖拽。求生的本能让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拼命划水,跟着她的方向挣扎。

就在我感觉肺快要炸开,意识即将被寒冷和窒息吞没的极限边缘,我的膝盖猛地撞上了一个坚硬、冰冷、湿滑的物体!

不是礁石!是金属!

“抓住!爬上来!” 女孩的声音就在耳边。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双手胡乱地扒住那冰冷的金属边缘。原来是一艘半旧的、狭窄的私人小艇!船身随着海浪剧烈地摇晃。女孩显然水性极好,已经敏捷地翻了上去,正俯身用力拽我的胳膊。冰冷的海水浸泡下,羽绒服沉重得像铅块。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指甲抠在冰冷的船体上几乎要断裂,借着她的力量,连滚带爬、无比狼狈地翻进了狭窄的船舱底部,瘫倒在一滩冰冷的海水里,剧烈地呛咳着,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小艇的马达发出沉闷的轰鸣,在下一秒猛地咆哮起来!船身剧烈一震,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切开了翻涌的黑色海水,朝着峡湾更深处、远离岸边追兵的方向冲去!

我趴在湿冷的船舱底板上,咳得撕心裂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刺骨的寒意。勉强抬起头,抹掉糊住眼睛的海水和雪水,看向那个救了我的女孩。

她正站在船尾简易的驾驶位,双手死死把住舵轮。船尾的马达喷出浑浊的水花,推动着小艇在墨黑的海浪中颠簸穿行。岸上,那三道强光手电的光束如同愤怒的探照灯,在我们刚刚跳下的位置疯狂地扫射、搜寻,但距离已经迅速拉远,光芒越来越微弱,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和翻涌的浪涛彻底吞没。

寒风如刀,割着她湿透贴在脸颊上的头发。她侧对着我,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肩膀微微颤抖,显然刚才的奔逃和寒冷也让她耗尽了力气。船尾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年轻而紧绷的侧脸轮廓,鼻梁挺直,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线,下颌的线条清晰而锐利。她的眼神死死盯着前方黑暗的海面,那里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恐惧,以及……一种与我同病相怜的、被猎杀的绝望。

“谢……谢……” 我牙齿打着颤,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寒冷让我的思维都变得迟钝,但一个念头却无比清晰:她是谁?为什么救我?她怎么知道这里有船?还有……她眼中那份深沉的绝望和恐惧……难道……

女孩没有回头,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冰冷的舵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声音被马达的轰鸣和海风撕扯得有些模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不用谢……”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下一句,每一个字都砸在冰冷的空气里,沉重得如同墓碑,“我和你一样……都是‘时间’的负债者。”

小艇在墨黑的峡湾中破浪前行,引擎单调的轰鸣是这死寂世界里唯一的节奏。冰冷的浪头不时砸上船舷,溅起刺骨的水花。我瘫在湿透的船舱底部,裹着女孩从舱室角落里翻出来的一条散发着浓重鱼腥味的旧毯子,依旧无法抑制地打着寒颤,每一次牙齿的磕碰都清晰地在颅骨内回响。恐惧并未随着岸上追兵的远去而消散,反而像这浸透骨髓的海水,更加深入、更加粘稠。双倍寿命……一百八十天……灰西装们空洞的眼神如同烙印,灼烧着我的神经。

女孩——她告诉我她叫苏晚——沉默地掌着舵。她的侧影在船尾昏暗摇曳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单薄,湿透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她专注地盯着前方被船头劈开的黑暗水面,眼神空洞而疲惫,仿佛灵魂的一部分已经被抽离。

狭小的船舱里,只有引擎的咆哮、海浪的拍击和我们两人沉重压抑的呼吸声。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最终,还是我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嘶哑得厉害:

“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问出这句话时,我忍不住回头望向早已消失在黑暗中的海岸方向,仿佛那三道惨白的身影随时会踏浪而来。

苏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回答,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开口时,那冰冷而疲惫的声音才低低响起,几乎被引擎声淹没:“……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只为‘当铺’追讨‘时间债’。不是人……更像某种……工具。”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被他们找到,就完了。利息……会连本带利地清算。”

“连本带利……” 我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那张当票……预支三个月,利息是……六个月寿命?” 问出这个早已心知肚明却依然渴望被否定的问题,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苏晚终于缓缓侧过头,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她半张脸。那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悲凉和……了然。她看着我,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比哭还难看。

“你以为……那就是全部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若千钧,“契约里最隐秘的条款……是‘时间税’。” 她移开目光,重新投向无边的黑暗,仿佛那黑暗本身就是答案,“当你沉浸在预支时间里获得的‘满足’、‘喜悦’、‘激动’……那些强烈的正面情绪时,时间流逝的速度……会被无形中加速。你笑得越开心,满足感越强烈,时间税就被抽走得越多,你实际能‘享用’的时间……就越短。而利息,是按契约上标注的原始期限计算的。”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凌砸在甲板上,“你越是用心去填补遗憾,去感受快乐,你被收割的……就越多。”

嗡——!

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了!时间税?情绪加速时间流逝?我预支了九十天,但在我跳伞狂喜时、在弹完第一小节《致爱丽丝》指尖发麻时、在仰望极光激动落泪时……那些我以为无比真实、无比珍贵的“拥有时间”的瞬间,竟然都在被疯狂地加速抽走?那三个月,我像一个在沙漏底部疯狂舞蹈的小丑,自以为抓住了流沙,却不知沙漏的缝隙正因为我的“快乐”而悄然扩大!

怪不得!怪不得那三个月过得那么快!快得像一场来不及回味的噩梦!怪不得那灰西装能精确地说出“本金九十天”!原来我真正“拥有”的,可能远远不足九十天!而我却要支付整整一百八十天的利息!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比这峡湾的海水还要冰冷千倍万倍!我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湿冷的甲板上,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针对人性弱点的陷阱!用你最深切的渴望做饵,诱使你心甘情愿地踏入,然后用你最珍视的情感作为加速你死亡的催化剂!

“那……你……” 我看向苏晚,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她依旧没有回头,但肩膀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僵硬而脆弱。沉默了几秒,她才低低地说:“我预支了一年……为了救我外婆。” 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痛苦,“我成功了。她多活了一年零三个月……很安详。” 她的声音哽了一下,随即被一种更深的疲惫覆盖,“现在……我的债,快到期了。” 她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沉重得让狭小的船舱都为之窒息。我们都被同一张无形的网捕获,在倒计时中绝望地挣扎。

小艇在黑暗中不知航行了多久,引擎的噪音渐渐变得不那么刺耳。我们似乎驶入了一条相对狭窄、水流稍缓的支流。两侧是覆满积雪、沉默耸立的黑色山崖,如同巨人冰冷的臂膀。前方,隐约可见几点微弱的灯火,像黑暗幕布上钉着的几颗星子——一个依附在峡湾边的小小渔村。

苏晚熟练地操控着小艇,靠向一处简陋的木制小码头。码头破败不堪,几艘更小的渔船如同沉睡的黑色巨兽,随着水波轻轻摇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鱼腥味和木头发霉的混合气息。

“这里暂时安全,” 苏晚熄了引擎,小艇借着惯性轻轻撞在码头的旧轮胎上。她跳上湿滑的码头,动作利落,向我伸出手,“有个废弃的储藏室,能避避风雪。”

我抓住她冰冷的手,借力爬上摇晃的码头。双腿依旧虚软,踩在结冰的木板上差点滑倒。苏晚一把扶住我,她的手臂纤细却异常有力。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和冰碴,绕开几堆散发着鱼腥味的渔网和破木箱,走向村子边缘一栋几乎被积雪掩埋了一半的低矮木屋。木屋没有锁,或者说锁早已锈蚀坏掉。苏晚用力推开沉重的、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浓重灰尘、陈年木屑和咸腥冷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堆满了杂物:破旧的渔网、生锈的锚链、朽烂的木桶、还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破烂工具。空间狭小而压抑,只有高处一个小小的、结了厚厚冰花的破窗户透进一点惨淡的微光。角落里铺着一些还算干燥的稻草,上面扔着一条同样散发着鱼腥味但相对厚实的旧毛毯。显然,这里是她早已物色好的一个临时避难所。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声,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寒冷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来。我裹紧身上那条腥臭的毯子,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稻草堆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苏晚则沉默地走到那个小窗下,背对着我,似乎在凝视着窗外无尽的黑暗和风雪。她的背影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那么单薄而孤绝,像一株随时会被风雪折断的芦苇。

死寂在弥漫。只有雪花偶尔扑打在窗户上的细微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这储藏室里的寒气,一点点渗透进来,冻结着残存的意志。母亲的遗愿清单……那张被划掉所有项目的纸页……极光下那短暂而虚幻的狂喜……灰西装冰冷空洞的眼睛……还有苏晚口中那残酷的“时间税”……所有画面在眼前混乱地交织、冲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苏晚突然动了一下。她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她慢慢走到我面前,蹲下身,目光落在我放在膝上的、那个沾着雪水泥渍的背包上——里面装着母亲那份被翻看得卷了边的遗愿清单。

“你的清单……” 她开口,声音沙哑而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最后一项……被撕掉的那行字……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中。被撕掉的那行字?那张清单,在母亲病床前的抽屉里找到时,最后一项的位置,就只剩下一个被粗暴撕去的毛边,仿佛承载着一个无法言说或不愿被看到的秘密。我追问过父亲,他只含糊地说母亲觉得那项太孩子气,临了又后悔写了。我曾以为那可能是一个更宏大的、更难以实现的愿望,甚至……可能是关于父亲的什么心结。它像一个谜,被我压在清单最底层,不敢深究,也无暇深究。在预支的、被疯狂追逐的时间洪流里,我甚至快忘记了那个小小的、残缺的角落。

“你……你怎么知道?” 我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死死盯着苏晚的脸。昏暗中,她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苏晚没有回答。她只是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从自己同样湿漉漉的、紧贴身体的夹克内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但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纸条。纸的颜色和质地,和我清单上的一模一样!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上面有熟悉的、母亲特有的、娟秀中带着点随性的字迹!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轰鸣声!这怎么可能?!它怎么会在苏晚手里?!她是谁?!

苏晚的手指因为寒冷和用力而微微颤抖着。她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凝重,将那张折叠的纸条一点一点地打开。动作缓慢得像是在揭开一个尘封千年的、足以改变一切的封印。

纸条被完全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依旧是母亲那熟悉的笔迹,墨水已经有些晕染,却清晰地烙印在泛黄的纸面上,每一个笔画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视网膜上,砸进我的灵魂深处:

> **“教会小默,发十分钟的呆。”**

——“教会小默,发十分钟的呆。”

时间,在那一刻,彻底凝固了。

狭小的储藏室里,冰冷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雪花扑打在结冰窗户上的细微声响消失了。苏晚沉重压抑的呼吸声消失了。门外峡湾永不停歇的风声和海浪声,也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整个世界,被这简简单单的九个字,彻底冻结、抽空。

我的视线死死钉在那张泛黄的纸条上。母亲的笔迹,我认得。每一个微微上扬的勾,每一个略向右倾斜的竖,都带着她独有的、温柔的印记。可是……这行字……它像一道无声的霹雳,裹挟着所有被我忽略、被我遗忘、被我疯狂奔跑时甩在身后的碎片,狠狠地劈开了我的颅骨!

“发……呆?” 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干涩、破碎的音节,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身体里的血液似乎瞬间被抽干,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倒涌回心脏,撞得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预支时间……疯狂跳伞……忍着剧痛弹琴……在冻死人的雪夜里追逐极光……灰西装的追杀……苏晚口中的“时间税”……所有用尽力气、燃烧生命去填补的“遗憾”,所有在倒计时中拼命抓住的“意义”,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巨大、荒诞、冰冷刺骨的讽刺!

母亲最后的心愿……竟然只是……教会我发呆?

那些我以为无比重要、必须用偷来的时间去完成的“大事”,那些我以为是她毕生遗憾的远方和冒险……原来都不是终点?

她真正想留给我的,不是冰岛的绿光,不是高空的飞翔,甚至不是一首完整的曲子……而是……“发呆”?是停下?是无所事事地浪费十分钟?是感受……呼吸?

“妈……” 我无意识地低唤出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剧痛、荒谬、彻悟和巨大悲伤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所有堤坝!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比在挪威海水中浸泡时还要剧烈百倍!酸涩的热意疯狂地涌上眼眶,视线瞬间被汹涌的泪水彻底模糊。那九个字在泪水中扭曲、放大,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烫进灵魂最深处。

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涌回眼前:

最后一次去医院,病房里消毒水味刺鼻。我提着笔记本电脑,眉头紧锁,手机还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压低了声音对着电话那头说着审计报表的某个细节。母亲靠在床头,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努力对我挤出微笑,轻声说:“小默,外面……阳光真好。窗台上那盆绿萝……又长新叶子了,嫩生生的……” 我眼睛没离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心不在焉地“嗯嗯”了两声:“是啊妈,等忙完这个项目,我给您换个大点的花盆……” 她的笑容似乎黯淡了一下,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阳光,没再说话。那沉默里,是不是就藏着这未能说出口的、关于“发呆”的期盼?

更早以前,我还在念书,暑假回家。午后燥热,蝉鸣聒噪。母亲在阳台上洗衣服,肥皂泡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她喊我:“小默,过来帮妈拧一下被单。” 我窝在沙发上,捧着游戏机打得昏天黑地,头也不抬地回喊:“等会儿!妈!这局马上通关了!” 等我终于放下游戏机,揉着发酸的眼睛晃到阳台,母亲已经自己费力地拧干了厚重的被单,额角挂着汗珠,正踮着脚往晾衣绳上挂。她回头看我,没有责备,只是笑着叹了口气,带着点宠溺的无奈:“你啊,整天跟打仗似的,连个发呆的空儿都没有……” 那时她的笑容里,是不是就带着此刻纸条上这未能实现的遗憾?

原来那些被我匆匆敷衍过去的“等下次”、“等忙完”、“等以后”……那些我以为理所当然的、为了“更好未来”的奔忙,那些被清单上宏大愿望掩盖的、细碎无声的瞬间渴望……才是母亲心头真正的、最大的遗憾!

她不需要我用偷来的时间替她跳伞、弹琴、追极光!她只想在活着的时候,看到她的儿子能停下那永远被驱赶的脚步,能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哪怕只是对着窗台上的绿萝发十分钟呆!感受阳光的温度,听一听肥皂泡破裂的轻响,让时间……仅仅是时间本身,不被目标填充,不被焦虑切割,不被“意义”绑架!

而我做了什么?我透支生命,像疯了一样去追逐那些外在的符号,试图用它们填满那个巨大的、名为“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黑洞!我以为这是在弥补,是在完成她的愿望!却不知道,这疯狂的追逐本身,正是对她临终前那最卑微、最深刻心愿的彻底背叛!我不仅没有学会“发呆”,反而在时间债务的鞭笞下,跑得更快,更慌,离那个她希望我抵达的“当下”……越来越远!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在狭小冰冷的储藏室里嘶哑地回荡!我猛地蜷缩起来,额头死死抵在冰冷肮脏的膝盖上,双手用力地插进头发里,指甲抠着头皮,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抽搐。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砸在身下散发着鱼腥味的稻草上,瞬间变得冰凉。那不是悲伤,那是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的剧痛,是悔恨啃噬心脏的绝望,是意识到自己所有努力都朝着母亲愿望反方向狂奔的荒谬绝伦!我像一个用尽毕生力气去撞一堵名为“遗憾”的墙的小丑,直到头破血流才发现,那墙上其实一直开着一扇门,门上写着“停下”,而我,却视而不见!

预支时间?填补遗憾?多么可笑!多么巨大的讽刺!我预支生命去追逐的,恰恰是母亲希望我放下的!我填补的,是用更大的遗憾覆盖了那个最核心的、关于“存在”而非“作为”的微小愿望!

“时间税……” 苏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冰冷、沙哑,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悲悯,像冰水浇在我燃烧的灵魂上,“你越是拼命去填那些清单,越是在加速支付那笔债……越是在更快地……远离她真正想要的。”

我猛地抬起头,泪水糊满了脸,透过模糊的视线,死死盯着她。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苏晚……她为什么会持有母亲被撕去的清单?她怎么会知道“发呆”?她到底是谁?!

苏晚蹲在我面前,昏暗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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