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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时间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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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葬礼后,我收到一张神秘当票。

>“时光当铺”的老板允诺预支三个月时间,完成母亲未竟的遗愿清单。

>我跳伞、学琴、追极光,在倒计时里疯狂填补遗憾。

>直到三个灰西装男人找上门:“您预支的时间,利息是双倍寿命。”

>逃亡挪威的雪夜,我遇见同样透支时间的女孩。

>她递来母亲清单的最后一页——被撕掉的那行字:

>“教会小默,发十分钟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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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重重砸在黑伞上,像是老天爷憋了太久,终于在这方小小的墓园里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空气湿冷粘腻,吸进肺里都带着土腥气和一种沉甸甸的、名为“永别”的重量。我,陈默,站在母亲新垒的墓碑前,名字刻得崭新又刺眼,雨水顺着碑面蜿蜒而下,像一道道冰冷的泪痕。

周围亲戚们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的抽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西装口袋里,那张被揉得不成样子的冰岛极光宣传单,硬硬的边角硌着我的肋骨。母亲最后那段日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睛却亮得惊人,枯瘦的手指总爱一遍遍摩挲着这张单子冰凉的铜版纸。“小默啊,”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药味的呼吸拂过我的脸,“等你好点了,我们一起去,去看那个……会跳舞的绿光,啊?” 那时我刚熬完一个通宵,眼底布满血丝,只想找个地方倒头就睡,嘴里敷衍地应着:“嗯,妈,等忙完这个审计季,一定陪您去。”

“等忙完……”这三个字,如今成了悬在心头的钝刀子,一下一下,凌迟着我。口袋里的纸片,此刻烫得像块烙铁。

葬礼冗长的流程终于结束,人群像退潮般散去,留下满地狼藉的泥泞和湿透的花瓣。我僵在原地,像一截被遗忘的木桩,视线空洞地落在墓碑前积起的小水洼里,倒映着铅灰色的、令人窒息的天穹。皮鞋尖沾满了褐色的泥点,如同我此刻无法洗刷的愧疚。

雨声,就在那一刻,毫无征兆地停了。

不是雨势减弱,是声音被彻底隔绝了。我迟钝地抬起头。一把硕大的、红得极其突兀的油纸伞,撑开在我头顶上方,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所有落下的雨水。伞骨边缘滴下的水珠,在脚边的泥水里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伞下站着一位老人。瘦削,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样式古旧的靛蓝色绸布唐装。脸上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斧凿,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直看进人心底那片荒芜的废墟。他手里捻着一张薄薄的纸片,边缘泛着陈旧的黄。

“小友,”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特的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后的死寂,钻进我的耳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心有块垒,郁结难舒?可是觉得……时间太短,憾事太多?” 他浑浊的眼珠定定地看着我,嘴角牵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敝号‘时光当铺’,或可解君之忧。”

那纸片被他两根枯瘦的手指夹着,递到了我面前。不是名片,更像一张陈旧泛黄的当票。抬头几个墨色淋漓的繁体字:**“时光当”**。,一个暗红色的印记,形状模糊,像是某种兽类的爪痕。触手冰凉,带着一种非纸非皮的奇特韧感。

一股寒气猛地从尾椎骨窜上来,瞬间攫住了我。荒谬!太荒谬了!这简直是骗子最低劣的把戏!我下意识地想后退,想喝斥,想把这鬼东西狠狠摔在地上。可那老人的眼神,像两枚冰冷的钉子,把我牢牢钉在原地。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没有蛊惑,没有热切,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残酷的平静,仿佛早已看透我心底那头名为“悔恨”的巨兽正在疯狂噬咬。他看到了我的犹豫,看到了我口袋里那张极光宣传单的轮廓,看到了我西装上未干的泪痕和雨水混在一起的狼狈。

“光阴虚掷,不过尘沙;憾事未了,方成顽石。” 老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像古老的咒语,又像冰冷的谶言,“预支三月光阴,了却心头夙愿。所付‘利息’,他日清算,童叟无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母亲墓碑上尚未干透的名字,“令堂泉下有知,想必亦不愿见你……困顿于此。”

“泉下有知”四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我竭力维持的麻木外壳。心脏猛地一缩,剧烈的疼痛伴随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瞬间攫住了我。预支时间?完成妈妈的愿望?哪怕代价是……利息?管他什么利息!就算是魔鬼的交易,我也认了!那冰岛的极光,那未曾响起的琴声,那些我永远欠下的“等下次”……它们在我脑子里尖锐地啸叫,压倒了最后一丝理智。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我几乎是劈手夺过了那张诡异的当票。指尖触及那冰凉韧性的票面时,仿佛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全身。老人没有任何阻拦,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加深了,带着一种早已料定的了然。他没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撑着那把刺目的红伞,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墓园边缘尚未散尽的雨雾里,如同一个突兀出现又倏然消散的幻影。那把红伞,像一滴浓得化不开的血,很快就被灰蒙蒙的雨幕彻底吞噬。

我死死攥着那张当票,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渗入骨髓。预支的时间……开始了。倒计时的沙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开始无声地倾泻。

三个月。九十天。两千一百六十个小时。一个凭空窃来的、悬浮在悬崖边缘的倒计时。

拿到那张诡异当票的第二天清晨,我站在公司人事部经理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经理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了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陈默,你是我们部门最稳重的骨干!现在正是年报审计的关键期,你说你要请三个月的假?还是事假?” 他的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理由呢?什么理由能比集团的年度审计还重要?”

理由?难道说我要去预支时间完成亡母的遗愿清单?我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股被当票点燃的火焰还在灼烧,烧掉了所有瞻前顾后。“经理,”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点连自己都陌生的决绝,“我母亲刚走。我有……必须立刻去做的事。非常重要的事。” 我顿了顿,目光没有躲闪,“我知道这很突然,很任性。工作,我会在离开前尽力安排妥当。三个月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会回来承担一切后果,包括辞职。”

经理张了张嘴,看着我眼底那片近乎燃烧的执拗,最终,所有斥责的话都咽了回去,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奈和不解的叹息。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不识时务的苍蝇:“去吧去吧!真不知道你中了什么邪!记住你说的话!”

走出那栋象征着稳定、前途、按部就班人生的玻璃大厦时,初夏的风带着暖意拂过面颊。我抬头看着刺眼的阳光,第一次觉得呼吸如此畅快,尽管这畅快里浸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我掏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昨天搜索的“零基础钢琴速成班”页面上。指尖划过,拨通了那个标注着“极限跳伞”的联系电话。时间,这最奢侈的东西,此刻在我手中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带着母亲未竟的愿望沉甸甸的重量。

清单上的项目,被我以一种近乎自虐的强度填进这偷来的九十个日夜。

第一站,是新西兰皇后镇那令人窒息的四千五百米高空。飞机舱门洞开,狂风像巨兽般嘶吼着灌进来,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教练绑在我身后,声音在风啸中破碎:“Ready?three… o…” 我的心跳在耳膜里擂鼓,血液冲上头顶,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四肢。但母亲那张摩挲着冰岛宣传单的、充满向往的脸,瞬间压垮了所有恐惧。当“one!”的尾音被狂风撕裂,我几乎是吼叫着,向前一步,跃入了那片令人眩晕的虚空。

失重感猛地攫住五脏六腑,世界在眼前疯狂旋转、颠倒。狂风撕扯着脸颊,肺部被挤压得无法呼吸。几秒钟地狱般的下坠后,“嘭”的一声巨响,降落伞猛地张开,巨大的拉力狠狠勒过肩膀。世界骤然安静了。风不再嘶吼,变成了耳边温柔的呜咽。身体被伞绳稳稳地吊在无垠的碧空之下。脚下,是如翡翠拼图般铺展的瓦卡蒂普湖和环绕的雪山,壮美得令人屏息。眼泪毫无预兆地飙了出来,瞬间被高空的风吹散。妈,你看到了吗?你一直想试试的飞翔,我替你……飞了!

回到地面,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发颤。我瘫坐在草地上,大口喘着气,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掏出随身带着的小本子,在“高空跳伞”那一项后面,用微微发抖的手,用力划上了一个重重的勾。

钢琴课安排在回国后的第一个周末。狭小的琴房里,只有我和一位头发花白、神色严肃的老太太。她从最基础的中央c开始教起,手指在琴键上示范着枯燥的“哆来咪”。我的手指僵硬笨拙,像十根不听使唤的木棍,按在琴键上发出的声音干瘪刺耳。第一天下来,指关节又酸又痛,手腕僵硬,脑子里塞满了蝌蚪一样的五线谱,嗡嗡作响。挫败感像潮水般涌来。小时候,母亲也曾想让我学琴,我总是嫌枯燥,练不了几天就放弃。如今,这迟来的音符沉重得如同巨石。

“手腕放松!指尖立起来!别砸!” 老师严厉的声音一次次响起。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我咬紧牙关,逼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简单的音阶。枯燥的音符在狭小的空间里反复回荡,每一次枯燥的重复,都像是在偿还过去的懒惰。深夜回到租住的狭小公寓,手指肿胀酸痛得几乎无法握笔,脑子里还在顽固地回旋着那几个单调的音符。翻开清单,看着“学会弹奏一首简单曲子(致爱丽丝片段?)”那一行字,我用发红的指尖用力点了点。时间在飞逝,没有资格喊停。

日子就在这样近乎燃烧的节奏中飞驰。白天,我可能是写字楼里那个一丝不苟、为别人的财富做审计的陈会计。下班铃声一响,我立刻变身为被时间驱赶的亡命徒,冲向城市各个角落:攀岩馆里磨破的指尖渗出血丝;烹饪课上被热油烫出的红痕;深夜台灯下,对着法语入门教材,笨拙地跟读着那些卷舌音,舌头打结,眼皮沉重得直往下坠……每一个勾被划掉,都伴随着身体的疲惫和心底那短暂而虚妄的满足。那张“时光当票”被我小心地夹在钱包最里层,像一颗定时炸弹的遥控器。偶尔深夜惊醒,摸到它冰凉的边缘,心脏会骤然缩紧,那“利息”二字如同毒蛇的信子,带来瞬间刺骨的寒意。但很快,又被清单上尚未完成的项目和窗外飞速流逝的天光驱散。不敢深想,不能停下。母亲的愿望,是我此刻唯一的浮木。

当挪威特罗姆瑟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刮过脸颊时,距离那张当票上的“三月之期”,只剩下了最后薄薄的七天。北极圈内的冬夜,漫长而深邃,天空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蓝绒布。我站在峡湾边一块巨大的礁石上,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脚下是黑沉沉、涌动着冰冷力量的海水。极目远眺,只有零星的灯火点缀在远处的山影之间,更衬得天地辽阔,人渺小如尘埃。寒冷穿透层层衣物,直刺骨髓,双脚早已冻得麻木。但我只是固执地仰着头,任由冰冷的雪粒打在脸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搜寻着那片传说中舞动的绿色光幕。这是清单上最后一项,也是母亲念叨最多、最瑰丽的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天空依旧沉寂,只有墨蓝的底色和偶尔被风吹散的薄云。希望如同体温一样,在酷寒中一点点流失。难道连这最后的愿望,也要落空吗?一种巨大的疲惫和绝望感,混杂着刺骨的寒冷,几乎要将我击垮。就在意识快要被冻僵的边缘,一丝极其微弱、近乎幻觉的绿色光痕,极其羞怯地,在墨蓝天幕的东北角悄然浮现。

我猛地屏住了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不是幻觉!那抹绿,如同沉睡的精灵被唤醒,开始缓慢地舒展、游移。它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从最初的一缕薄纱,渐渐晕染成一片流动的、半透明的翡翠湖泊。紧接着,它活了!开始在天穹上恣意地舞蹈!绿色的光带像最柔韧的丝绸,被无形的手优雅地抛起、甩动、缠绕、旋转。它们时而舒展如巨大的羽翼,覆盖大半天空;时而拧成螺旋的光柱,直刺深邃的宇宙;时而又碎成漫天跳跃的、璀璨的绿色星雨,簌簌落下,仿佛伸手就能接住。整个墨黑的天幕,成了它流光溢彩的舞台。那光变幻莫测,绿得惊心动魄,带着一种非人间的、震撼灵魂的美丽。

“妈……妈!你看!极光!跳舞的……绿光!” 我朝着空旷的、只有寒风呼啸的峡湾嘶喊,声音被风吹得破碎不堪,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和颤抖。眼泪滚烫地涌出眼眶,瞬间就在脸颊上冻成了冰痕。那奇幻的光芒倒映在我盈满泪水的瞳孔里,仿佛母亲温柔的注视终于穿越了生死的界限,落在我身上。这一刻,三个月的疯狂奔袭、身体的疲惫、灵魂深处对“利息”的恐惧……似乎都被这漫天魔幻的光华暂时涤荡、抚平了。我像个孩子一样,在无人的雪地里又哭又笑,对着天空手舞足蹈。妈,你看到了吗?我们来了!我们终于来了!

就在这狂喜与悲伤交织的顶点,就在我几乎要被这天地间至美的景象融化、忘记一切的时候——

三束冰冷刺眼的白光,如同三把锋利的铡刀,毫无预兆地从我身后不同方向猛地劈开了黑暗,瞬间将我钉死在原地!强光精准地笼罩住我,在雪地上投下三个僵硬而孤独的影子。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碎胸腔!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来了!他们终究还是来了!比预想中更快!那“利息”的追索者!

我猛地转过身,动作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寒冷而僵硬变形。刺目的白光后面,三个身影如同从极夜的阴影中直接凝结出来。清一色的深灰色西装,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与这荒蛮的雪地格格不入。没有墨镜,没有夸张的武器,只有三张毫无表情的脸。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眼神空洞得如同打磨光滑的玻璃珠,映着雪地的反光,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他们站在那里,像三尊没有生命的、只为执行某个冰冷指令而存在的雕像。寂静。只有峡湾的风裹挟着雪粒,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掠过礁石,也刮过我们之间凝滞的空气。

中间那个男人,似乎是领头的。他的脸看起来最为“正常”,也最为诡异。他向前迈了一小步,皮鞋踩在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纤薄的、泛着金属冷光的电子设备,屏幕亮起幽幽的蓝光。他的声音平直,毫无起伏,像电子合成音,在呼啸的风中却异常清晰地穿透过来:

“陈默先生。依据‘时光当铺’契约条款第柒项,您于三个月前预支的光阴九十日整,现已到期。”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依据当期利率及滞纳金计算,您需偿付的‘时间利息’,为本金的双倍。即,您剩余的寿命中,需扣除一百八十日。”

一百八十天!双倍!冰冷的数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大脑。预支九十天,利息一百八十天?六个月的生命!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四肢百骸一片冰凉,连牙齿都控制不住地格格打颤。极光还在头顶无声地狂舞,那魔幻的绿光此刻却显得如此讽刺,像是在为我的终局上演一场盛大的葬礼。

“不……” 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能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逃?在这冰天雪地、人生地不熟的异国,面对三个非人的存在,能逃到哪里去?

“契约神圣,不容违背。” 领头的灰西装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另外两人如同他的影子,无声地左右包抄上来。三束强光如同牢笼,将我死死困在中央。他伸出了手,那只手戴着薄薄的黑色皮手套,指关节的轮廓清晰可见,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准,仿佛不是来索取,而是来执行一项早已注定的回收程序。“请跟我们走一趟,完成偿付流程。”

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如同死神的钩镰,离我的肩膀只有寸许之遥。极光在头顶无声地燃烧,绿得妖异,映得灰西装们惨白的脸更加鬼气森森。双倍寿命……一百八十天……冰冷的宣判词在脑子里疯狂回旋、撞击,碾碎了所有侥幸。完了。一切都完了。预支的欢愉,终究要用血和命来加倍偿还。我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响,身体却僵硬得如同冻土里的树根,连后退一步的力气都被抽空。

就在那黑手套即将触碰到我羽绒服冰冷表面的刹那——

“嘿!这边!快!”

一个清亮、急促,带着喘息的年轻女声,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猛地撕裂了凝滞的杀机!

声音来自右侧一块巨大的、被积雪覆盖的黑色礁石后方。几乎是同时,一道刺目的强光手电光束,如同愤怒的标枪,狠狠地、精准地砸在中间那个灰西装头领的眼睛上!

“呃!” 灰西装首领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压抑的闷哼,猛地抬手遮挡强光,身体本能地向后踉跄了半步。他那张万年冰封、毫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裂痕——一丝被突袭打断节奏的愕然和恼怒。

这不到一秒的混乱,就是唯一的生机!

我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求生的本能像电流般击穿了麻痹的四肢!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我猛地向右侧声音来源的方向——那片巨大礁石后的阴影——扑了过去!动作狼狈不堪,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雪地里,积雪灌进领口,刺骨的冰凉。

“这边!快爬起来!” 那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我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扑向礁石后。强光手电的光束在我身后疯狂扫动,如同探照灯,雪地上瞬间留下几道灼热的光痕。灰西装们冰冷、毫无情绪的呼喝声被风声撕扯得破碎,但脚步声已经如同跗骨之蛆,急速逼近!

礁石后,一个纤细的身影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力量大得出奇。“跟我来!” 她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同样剧烈的心跳和喘息。根本来不及看清她的脸,我只感觉到她抓着我胳膊的手冰冷而坚定。她拉着我,没有丝毫犹豫,朝着礁石后方更陡峭、更黑暗的峡湾乱石滩深处狂奔!脚下是湿滑、布满大小不一礁石的陡坡,黑暗中根本看不清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随时可能滑倒摔断脖子。

“站住!” 灰西装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紧追不舍。他们显然不受地形影响,脚步声稳定、快速、精准,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紧紧贴在背后,带着利齿的寒风。

“跳下去!” 身旁的女孩突然大喊,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指向下方!那里,峡湾墨黑的海水在夜色中翻涌,距离我们所站的乱石边缘,足有七八米的落差!冰冷的海水拍打着岩石,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咆哮!

“什么?!” 我惊骇欲绝。

“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和笃定。“跳!不然死定了!”

身后追兵沉重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三道强光手电的光束如同索命的网,瞬间锁定了我们所在的狭窄区域!没有时间思考了!跳下去可能会摔死、冻死、淹死……但落在后面那三个怪物手里,绝对没有活路!

“跳!” 我嘶吼着,不知道是命令她还是命令自己。几乎是同时,我们两人纵身一跃,朝着下方那片吞噬一切光亮的、咆哮的黑色深渊扑去!

冰冷的、带着咸腥味的空气如同巨锤,狠狠砸在脸上。失重的眩晕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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