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星海浮沉，老马识途（2/2）

高洋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唐龙，又将目光投向深邃无垠的宇宙，嘴角扯出一个混合着无奈、自嘲和一点点认命的弧度。

“这星际职场的‘新员工入职培训’，强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下一站，‘集团总部hR与纪律检查委员会联合听证会’？但愿别直接给我‘永久性优化’（枪毙）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想看看这个版本的‘办公室政治’能玩出什么新花样呢。”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金属和焦糊味的空气，做好了迎接下一轮，或许更加凶险的“挑战”的准备。至少，他现在有了一个明确的“项目目标”——帮唐龙，也是帮自己，度过这场信任危机。

数日后，骸可星外围空域，临时集结区域。

伤痕累累的自走炮舰，像一条搁浅的鲸鱼，慢吞吞地驶入了指定坐标。这片空域聚集了大量从死亡地带战役中幸存下来的联邦战舰，每一艘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创伤，舰员们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失去战友的悲恸，整个区域弥漫着一种失败后的压抑与混乱。

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这里是FF-331，‘猛禽’号，我们需要紧急医疗支援！重复，我们需要医生和血浆！”“指挥部！指挥部听到请回答！我们的动力系统不稳定，请求优先入港许可！”“谁看到第三舰队的旗舰了？我们需要归建！”“妈的，后勤部门的人在干什么？修复材料什么时候能运到？！”

没有统一的调度，没有清晰的指令，各舰如同无头苍蝇，有的拼命呼叫指挥部，有的试图自行联系空间站，有的则干脆停在原地等待，堵塞了航道。场面混乱得如同春运期间瘫痪的火车站广场，只不过这里飘浮的是钢铁巨舰而非行李。

高洋透过舷窗看着这片乱象，职业病差点当场发作。“这项目管理水平……简直是灾难级的！没有应急预案，没有灾后恢复流程，连基本的通讯指挥链都崩溃了？这要是在公司，项目总监早就该引咎辞职了！”

唐龙已经醒来，虽然依旧疲惫，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他看着眼前的混乱景象，眉头紧锁。刘思浩站在他身后，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长官，”玛丽有些无措地报告，“我们接到了停泊指令，但指定区域已经被其他战舰占用，而且……没有引导船。”

唐龙正要说话，高洋却突然开口了，语气带着一种经过伪装的、恰到好处的恭敬与建议口吻：“唐总，看来‘总公司’这边也是刚经历‘重大事故’，正处于‘灾后恢复’的混乱期。我们这样干等着，恐怕等到‘董事会’想起来找我们麻烦，都排不上号。是不是……可以先尝试做点‘本地化协调’？”

唐龙看向高洋，眼中带着询问。他知道这个“前企业中层”肚子里有点不一样的货色。

高洋指了指通讯频道：“您听，现在这里最大的问题就是信息不畅和资源挤兑。指挥部（陈昱、林南他们）估计也焦头烂额，暂时顾不上我们这些‘边缘业务部门’。但如果我们能主动帮忙，把这片区域的秩序稍微理顺一点，比如，建立一个临时的、小范围的‘信息枢纽’和‘调度中心’……”

他顿了顿，观察着唐龙的反应，继续说道：“一来，可以让我们自己更快获得补给和入港许可，提升效率；二来，也能在友军面前露个脸，刷刷存在感，展示一下咱们即使在逆境中也能保持组织和担当的形象，这对后续可能的‘听证会’或许有利；三来嘛……”高洋压低了一点声音，“也能趁机摸一摸现在‘总公司’的实际情况，了解一下‘舆论风向’。”

这叫变被动为主动，化危机为机遇。在职场，等待分配任务的是基层员工，能主动发现问题并提出解决方案的，才是管理者。

唐龙眼睛微微一亮。他性格直率，但不傻，立刻明白了高洋的用意。这确实比干等着强，而且符合他行动派的风格。“好！高洋，这件事你来协调。玛丽，配合高洋，把我们战舰的通讯功率开到最大……嗯，在不进一步损坏动力炉的前提下。”

“是，长官！”玛丽立刻应道。

高洋精神一振，感觉自己的“专业技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得令，唐总。您就瞧好吧，保证把这片‘临时停车场’给您管理得明明白白。”

他立刻行动起来，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大脑已经进入了熟悉的“项目管理模式”。他首先让玛丽在公共通讯频道里，用尽可能清晰、冷静的声音广播：

“这里是原St-927自走炮舰，重复，这里是St-927。我舰建议，在指挥部进一步指令到达前，于本区域建立临时通讯协调节点。请需要紧急维修、医疗援助的战舰，依次通报舰名、位置及需求优先级。我舰将尝试进行信息汇总，并统一向指挥部转发，以提升救援效率。”

起初，频道里还有质疑和杂音，但很快，一些确实急需帮助的战舰开始尝试回应。混乱中，一个清晰、有条理的声音本身就具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高洋坐在副官位子上，面前调出了简易的星图和数据板，开始扮演起“临时空中交通管制员”兼“信息调度员”的角色。他用的是最基础的It项目管理方法——建立问题清单（Issue Log），设置优先级（priority atrix），进行资源匹配（Resource Allocation）。

“好的，‘猛禽’号，FF-331，医疗优先，已记录，位置标记。”“‘开拓者’号，你们动力问题需要工程师评估，请先移动到x-7，Y-3，Z-1区域，那里相对空旷，避免碰撞风险。”“重复一遍，拥有多余医疗物资的战舰，请与‘坚守者’号，dd-445联系……”“注意航道！那艘运输舰，请避让正在转向的‘雷霆’号！”

他的语言风格也自然而然地带上了职场烙印，只不过进行了一番“星际本地化”翻译：

“这个问题已经列入待办清单（backlog），我们会优先处理（ priority）。”

“请提供你们的‘系统状态报告’（Stat Report），我们需要评估‘修复周期’（EtA）。”

“这个需求需要更多‘资源’（Resource）支持，我会上报给‘上级主管部门’（higher and）。”

莉莉丝，这位被高洋临时抓壮丁、安排在旁边负责记录和传递信息的年轻女军官，起初还有些手忙脚乱。她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也没见过如此……古怪的协调方式。那些“待办清单”、“优先级矩阵”的术语让她头晕。

高洋抽空看了她一眼，一边快速在数据板上标注，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慌，莉莉丝。把这当成一次‘跨部门协同项目’。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建立最基本的‘工作流’（workflow）。记住三点：信息透明、责任到人（到舰）、流程简化。你负责把每条信息准确归档，就像给文件贴标签一样。”

莉莉丝看着高洋虽然语速快，但条理极其清晰的操作，以及在他协调下，原本一片混乱的通讯频道竟然真的开始变得有序起来，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奇和钦佩。她用力点了点头：“是，高洋先生！我明白了！” 然后更加专注地投入到工作中，学习着高洋的处理方式。

唐龙抱着手臂，站在舰桥中央，看着高洋在那里运指如飞，用一种他从未听过但意外高效的方式梳理着乱局，嘴角微微上扬。这个高洋，果然有点意思。这种时候，还能想到用这种“文绉绉”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刘思浩则冷眼旁观，心中对高洋这种“出风头”的行为颇为不屑，但也暗自警惕。这个新来的家伙，似乎很懂得抓住机会表现自己。

就在这时，通讯频道接入了一个新的、带着威严的声音：“这里是都圈舰队旗舰‘忠诚’号，魏非上将。St-927舰，刚才是你们在协调这片区域的通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通讯器上。

高洋立刻对唐龙使了个眼色，示意正主来了。唐龙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接过通讯器，沉稳地回答：“这里是St-927自走炮舰舰长，唐龙。魏非上将，很高兴听到您的声音。我们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尝试维持基本秩序。”

“唐龙？”魏非的声音透出一丝惊讶，随即转为一种复杂的情绪，“你们……从死亡地带出来了？很好。你们的协调工作很有成效，减轻了指挥部的压力。现在，报告你们的状态，并跟随引导船，优先入港。元帅……陈昱总统要见你。”

“优先入港？”频道里传来其他战舰有些不满的低语，但碍于魏非的威望，没有公开质疑。

唐龙看了高洋一眼，后者微微点头。这第一步，走得不错。至少，他们没有被忽视，反而因为主动作为，引起了高层（至少是魏非这样的实力派）的注意，甚至还获得了一点小小的“特权”。

“收到，‘忠诚’号。St-927遵命。”唐龙回答道。

很快，一艘小巧的引导船驶来，引领着这艘伤痕累累的自走炮舰，穿过依旧有些拥挤但已然顺畅了不少的空域，向着骸可星军港驶去。

莉莉丝看着窗外逐渐清晰的星球轮廓，轻轻松了口气，忍不住对高洋说：“高洋先生，您刚才的办法真厉害！一下子就不乱了。”

高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用一种略带自嘲的语气说：“没啥，就是一点‘停车场管理经验’的星际应用版。记住啊，莉莉丝，在任何系统里，信息流和秩序永远是效率的基础。有时候，一把烂牌能不能打好看，不在于牌本身，而在于你怎么理牌。”

他这话看似对莉莉丝说，实则也是对自己处境的一种隐喻。唐龙这艘“破船”和他这个“空降参谋长”，现在就是一手烂牌。但只要能理顺关系，找到关键节点，未必不能撑过这一关。

莉莉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这是她跟随高洋上的第一课：秩序源于管理，混乱止于规划。

唐龙走到高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但眼神中的认可显而易见。

高洋笑了笑，低声道：“唐总，第一关算是混了个‘积极表现’的印象分。接下来要见的‘大老板’们，才是真正的考验。咱们得统一一下‘汇报口径’……”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危机尚未解除，甚至可以说，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陈昱、林南这些老狐狸，可不像魏非那样相对纯粹。而那个内部的不稳定因素刘思浩，以及外部神出鬼没的海盗星系AI集团，都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过，”高洋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只要跟紧唐总这个‘核心资产’，用好我这‘差异化竞争力’（职场经验），再把握好‘汇报’的节奏和技巧，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星舰缓缓驶入军港的阴影之中，如同一条小鱼，游回了布满鲨鱼的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