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易经概览42（1/2）

周易第四十二卦益卦，卦象为?，上巽下震，风雷相薄，刚柔相济。益卦紧随损卦之后，在卦序中承转启合，揭示天地万物增益成长的深层规律。序卦传曰：“损而不已必益，故受之以益。”损极而益，此乃天道循环之必然。益卦非单纯消极之增益，而蕴含“损上益下，民说无疆”的深刻哲理，是理解周易阴阳消息、刚柔互济思想的关键枢纽。

益卦之“益”，非世俗所谓利益、增益之浅义，而是天地运行、人事更替中必然存在的生长过程。如春之生发、夏之繁茂、学之积累、德之增进，损极必益，益极必损，循环不已。周易以此卦揭示“凡益之道，与时偕行”的宇宙法则，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提供根本指导。

一、益卦的卦象结构与天地义理

风雷相薄：益卦的卦象本质

益卦上巽为风，下震为雷，构成“风雷益”之象。风无形而能入，雷有声而能动，二者相互激荡，彼此促进。从自然现象观之，春雷震动，惊蛰万物；和风轻拂，润物无声。风助雷势，雷壮风威，此相得益彰之象，正是“损上益下，其道大光”的天道体现。

巽卦象征入，震卦象征动，合而为“益”，揭示“动而能入，入而能动”的生命法则。风行天下，无孔不入，喻示增益当普及万物；雷震大地，唤醒生机，喻示增益当振奋精神。此卦象蕴含着深刻的辩证智慧：看似自上而下的增益，实为自下而上的生机勃发。

从爻象分析，益卦由否卦（?）变化而来。否卦九四下降至初位，初六上升至四位，形成益卦。这一变化揭示“损上益下”的本质：上卦乾阳减损一爻增益下卦，使原本闭塞的否卦转变为通泰的益卦。此变非简单增减，而是阴阳重新分布，形成新的动态平衡，恰如严冬过后必有阳春。

益卦卦辞：“利有攸往，利涉大川”的深意

卦辞言简意赅而意蕴深远：“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利有攸往”置于首位，强调增益之道必须主动前行。无行动之益，则为空谈妄想；有行动之益，方为真实受用。此“往”既指空间上的进取，亦指时间上的发展，更指心性上的提升。增益非被动等待，而是积极创造。

“利涉大川”进一步揭示增益的实践意义：即使面对艰难险阻，增益之道亦能克服。大川象征人生事业中的重大困难，如治国之难、修身之艰、创业之险。益卦赋予我们渡越险阻的信心与力量，此信心源于对天道“损上益下”规律的深刻把握。

彖传对此有更详尽阐释：“益，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有庆。利涉大川，木道乃行。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凡益之道，与时偕行。”此段彖传层层深入，揭示益卦的多重意蕴。

“损上益下，民说无疆”点明益卦的社会本质。在上者减损自己以增益在下者，百姓欢悦无边。此非单向施舍，而是“自上下下，其道大光”的良性循环：君主施惠于民，民拥戴君主；国家厚待百姓，百姓报效国家。此即“益中有损，损中藏益”的辩证关系。

“利有攸往，中正有庆”指明增益的行动原则。行动必须持守中正之道，方能获得吉庆。中者不偏，正者不邪，此乃增益的基准线。偏离中正，纵有所得亦非真益，如不义之财、非分之名。

“利涉大川，木道乃行”以卦象释经义。上巽为木，下震为动，木在水上而动，正是渡河之象。更深层看，“木道”象征生长之道、仁德之道。仁者如木，向上生长而向下扎根；德者如舟，承载众人而渡越险阻。

“益动而巽，日进无疆”揭示增益的动态本质。下震动而上巽入，动而能入，故能日日前进而无止境。此非盲目躁进，而是顺应规律的持续成长。如学子日积月累，如农夫春耕秋收，如君子日新其德。

“天施地生，其益无方”升华至宇宙高度。天施阳气，地生万物，天地之益无所偏向，普及四方。此乃增益的最高境界：如阳光普照，不分贵贱；如雨露滋润，不论高低。

“凡益之道，与时偕行”总结全彖精髓。增益必须顺应时势，与时俱进。春当播种，秋当收获；乱世当重武功，治世当修文教。违背时宜，纵有善心亦难成益事。

二、益卦大象传：“见善则迁，有过则改”的修身精义

象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此大象传从自然卦象转向人文修养，提出“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八字真言，成为儒家修身功夫的核心要义。

“风雷”是益卦的自然之象，君子观此象而悟修身之道：风之入，如见善而心慕；雷之动，如改过而力行。风行迅疾，喻迁移之速；雷声震动，喻改过之勇。君子当效法风雷相激之势，以迅雷之风行实践迁善改过。

“见善则迁”之“迁”，非简单模仿，而是“向往、学习、内化”之意。见他人之善，如见美景而心向往之，如闻雅乐而心共鸣之。迁善之道在于：一曰识，识别何者为真善；二曰慕，由衷仰慕而不嫉妒；三曰学，虚心学习而不自满；四曰行，付诸实践而不空谈。孔子曰“见贤思齐焉”，颜回能“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皆迁善功夫之体现。

“有过则改”之“改”，非表面敷衍，而是“承认、悔悟、纠正”之意。知自己之过，如见污点而欲清洗，如觉病痛而求医治。改过之道在于：一曰省，反省觉察过失；二曰悔，真诚忏悔过错；三曰改，坚决改正行为；四曰防，预防再犯同类。曾子“吾日三省吾身”，子路“闻过则喜”，皆改过功夫之典范。

“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实为一体两面：迁善是积极增益德行，改过是消极减损过失。二者如鸟之双翼、车之两轮，共同推动道德成长。能迁善则德日进，能改过则过日消，德进过消则近乎圣贤。

此修养功夫与卦象完全相应：巽风为“迁”，以风之柔顺向往善德；震雷为“改”，以雷之刚健改正过失。风雷相益，相互促进；迁善改过，相辅相成。

三、益卦六爻精微：增益实践的六个层面

初九：“利用为大作，元吉，无咎”

爻辞曰：“利用为大作，元吉，无咎。”

初九阳爻居益卦之始，象征增益行为的开端阶段。“利用为大作”强调时机宝贵，当用于重大作为。初九处下卦震体，震为动，喻示增益之初当有大动作、大作为。

“元吉”确认此举的根本吉祥性质。元者始也，大也。在增益之初即行大事，奠基于始，故得大吉。如建国之初定根本大法，如创业之初立核心价值，如修身之初立远大志向。

“无咎”并非简单无过，而是“无可指责”之意。初九阳刚得正，与六四相应，上有应援，下有根基，故行大作而无咎害。王弼注曰：“处益之初，居动之始，体夫刚德，以莅其事，而之乎巽。以斯大作，必获大功。”

在人事层面，此爻对应“开创者”的作为：如大禹治水，初受命即行疏导之大作；如周公制礼，初摄政即定礼乐之大典。在个人修养上，对应立志阶段：如孔子十五志于学，即立“修身以安人”之大志。

此爻深意在于：增益之道，始即当大。非好大喜功，而是把握初机，奠定宏基。若起始猥琐，后虽欲大而难成；若初基宏伟，后虽遇挫而可续。

六二：“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永贞吉；王用享于帝，吉”

爻辞曰：“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永贞吉。王用享于帝，吉。”

六二阴爻居阴位，得下卦之中，象征柔顺中正、虚怀若谷的品格。“或益之十朋之龟”与损卦六五爻辞相似而位置不同：损卦之益在上位，益卦之益在下位。十朋之龟象征天赐厚福，此谓六二以中正之德感格天地，获意外厚益。

“弗克违，永贞吉”揭示受益原则：天赐不可推辞，但须永守正道方得吉祥。此警示世人，受益当有德配，无德而受厚益，反成祸端。如桀纣享天下之富而无德，终致覆亡；如颜回居陋巷而有德，名垂千古。

“王用享于帝，吉”以祭祀为喻，升华主题。王者以所受益物祭祀天帝，表感恩之心、虔敬之意。此引申为：凡受益者当知恩报恩，将所得用于正道。如文王受天命而修德政，如大禹受舜禅而勤民事。

程颐解曰：“二以柔顺居中，虚中能受，天下之美益归之矣。然受益之道，必永贞则吉。盖不永贞，则失其所以受益者矣。‘王用享于帝’，谓人君受天下之大益，当推以事天也。”

在实践层面，此爻对应“受惠者”的境界：受惠当感恩，受益当回报。如百姓受国家之益当爱国，学子受师长之益当尊师，臣子受君主之益当尽忠。真正的受益不在获得多少，而在如何运用所得。

六三：“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

爻辞曰：“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

六三阴爻居阳位，处下卦之极，又为上下卦之交，象征多变动、多考验之境。“益之用凶事”初看矛盾：增益何以用于凶事？实指在灾祸困难中运用增益之道。如大旱之时兴修水利，如战乱之后安抚民生，如病患之际调养身心。

“无咎”确认此举的正当性。在凶事中用益道，看似反常，实合时宜。正如医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严厉管教利于子女成长。

“有孚中行”指明方法：心怀诚信，持守中道。无诚信则人疑其动机，失中道则事偏颇难成。六三与上九相应，虽处多惧之位，因有诚信中行，故能化凶为吉。

“告公用圭”以礼仪为喻，强调程序正当。圭为玉制礼器，用于正式禀告。此谓即使行益于凶事，亦须依礼而行，不可擅专。如大臣救灾当奏明君主，如医生用药当告知家属。

在历史上，此爻应验于许多贤臣：如管仲相齐，于国家危乱中行富国强兵之益；如诸葛亮治蜀，于三国鼎立中行法治教化之益。皆在凶事中用益道，终成大事。

此爻深意在于：增益非仅在顺境，逆境更需增益智慧。真正的益道能转凶为吉，化险为夷，关键在“有孚中行”四字。

六四：“中行告公从，利用为依迁国”

爻辞曰：“中行告公从，利用为依迁国。”

六四阴爻居阴位，得上卦之初，近君位而柔顺，象征辅佐之臣的智慧。“中行告公从”承前爻而来：持守中道禀告君主，获得听从。六四与初九相应，上承九五，处多惧之地而能中行，故得君主信任。

“利用为依迁国”描绘具体应用：以此中正之道，可以作为迁都的依靠。迁国乃国家大事，涉及宗庙、社稷、百姓，非有充分理由与周全准备不可为。如商代盘庚迁殷，周代平王东迁，皆需臣子中行以获民心。

更深层看，“迁国”喻示根本性的改变与提升。在个人修养上，如改变不良习性，迁善如迁国；在事业发展上，如转型创新，革新如迁都。关键在“为依”——有所依凭，此依凭即中正之道。

王弼注曰：“居益之时，处巽之始，体柔当位，在上应下，卑不穷下，高不处亢。位虽不中，用中行者也。以斯为依，何国不可迁哉！”

在实践层面，此爻对应“辅佐者”的智慧：臣子当以中道辅君，建议当合乎时宜，行事当循序渐进。如伊尹辅太甲，以中道教之；如魏征辅太宗，以中正谏之。得君主信任后，可推动重大改革（迁国），造福百姓。

九五：“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德”

爻辞曰：“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德。”

九五阳爻居阳位，处上卦之中，为益卦尊位，象征以刚中之德践行益道的君主。“有孚惠心”四字道出益道精髓：以真诚之心惠及他人。此心非施恩图报之心，非沽名钓誉之心，而是发自本性的仁爱之心。

“勿问元吉”确认此心的必然吉祥。既有真诚惠人之心，不必占问即知大吉。因心为事之本，心正则事正，心善则事善。如阳光普照，自然万物生长；如春雨滋润，自然百谷萌芽。

“有孚惠我德”揭示天道回应：以真诚惠人者，天亦以德惠之。此非功利交换，而是“德者得也”的自然法则。如商汤惠及禽兽，网开三面，而得天下归心；如文王惠及枯骨，泽及死者，而得诸侯拥戴。

在卦象上，九五下应六二，如君主惠及臣民；上承上九，如尊天惠民。居中得正，刚健中正，故能行益道于天下。

《周易正义》疏曰：“九五处中履正，居益之时，为益之主，志在惠益于人，故曰‘有孚惠心’。既能惠益，不问元吉而元吉自至，故曰‘勿问元吉’。既能惠益于物，物亦以惠益归之，故曰‘有孚惠我德’。”

此爻体现益道的最高境界：超越功利计算的真诚给予。如天地生养万物而不言，圣人教化百姓而不倦。真正的益不在物质多寡，而在心意真诚；不在短期回报，而在德性增长。

上九：“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

爻辞曰：“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

上九阳爻居益卦之极，象征增益过程的终结阶段。“莫益之”与“或击之”形成强烈对比：无人增益他，反而有人攻击他。此何以故？因上九处益极之位，贪求不已，失中正之道。

“立心勿恒，凶”揭示根本原因：立心不恒常，故致凶险。益卦本讲增益，然至终极却言“莫益”，警示世人：增益有度，不可贪求无厌；益道贵恒，不可朝三暮四。如农夫求庄稼速长而拔苗助长，反致枯死；如商人求财富暴增而投机取巧，反致倾家。

从卦象看，上九处巽卦之极，巽为入，入之极则陷；与六三相应，然六三已告公用圭，上九仍贪求不止，故失民心而遭击。此正所谓“益极而损”的必然转化。

程颐解曰：“上九居益之极，益之过也。以阳处上，刚之过也。求益不已，心无常守，故人莫益之而或击之也。立心若恒，犹可免凶；今既勿恒，凶其宜矣。”

在人事上，此爻对应“贪求者”的结局：如历代暴君，横征暴敛，初看似增益国库，终致民怨沸腾，社稷倾覆；如某些权臣，结党营私，初看似增益权势，终致众叛亲离，身败名裂。

此爻深意在于：益道须有恒心，但非固执贪求之恒；增益须有止境，过则必反。真正的益是可持续的益，是合于中道的益，是利己利人的益。失此原则，虽暂得而终失，且招凶祸。

四、益卦的深层哲学：周易损益观的完整呈现

损与益的辩证统一：泰否循环的完整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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