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铁皮本上的电流图谱(1/2)
凌晨五点,装配间里本来静得能听见老鼠磨牙,突然冒出一阵类似蜜蜂钻进铁罐子的嗡鸣声。
这声音我熟,自激振荡。
新装的感应绕组在“空转”,没带负载却自己跟自己较上劲了。
这就像一个人闲得发慌,非得左脚绊右脚,把自己摔个狗吃屎。
我没拉警报,也没喊电工班那帮大嗓门,只是走到门口,冲着正在角落里借着走廊灯光死磕俄文说明书的陈秀云招了招手。
“带上你的铁皮本,进场。”
陈秀云现在的反应速度快多了,像只听见哨声的兔子,夹着本子就钻进了装配间。
那股子嗡鸣声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痒。
“别慌,先听。”我抱着胳膊靠在控制台上,点了根没火的烟叼在嘴里,“给你三分钟,告诉我是谁在闹脾气。”
陈秀云没动。她站在那台巨大的机组面前,闭上了眼。
那只残缺的左手垂在身侧,食指和拇指无意识地搓动着,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现在的她,看起来不想个修机器的,倒像是个正在听诊的大夫。
一分钟。两分钟。
突然,她动了。
她没去摸那些复杂的仪表盘,而是蹲下身,把那只左手贴在了机壳最底部的散热鳍片上。
那是整个机组震动最微弱的地方,常人摸上去就是一块冷铁,但在她手里,那就是脉搏。
她的手指顺着那条冰冷的金属棱线游走,滑过一个个螺栓,最后停在了第三个接地点附近。
“找到了。”
她猛地睁眼,那一瞬间眼神亮得吓人。
她飞快地翻开那个宝贝铁皮本,哗啦啦翻到中间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几行鬼画符似的记录。
“这动静,跟我第七次用盐水绕线的时候一模一样!”她喘着气,声音里透着股兴奋,“不是线圈本身的问题,是相位!接地回路的相位偏了,而且是……反向偏移!”
这时候,大铁门被推开一条缝,老罗探了个脑袋进来。
他估计是起夜撒尿听见动静了,披着件旧棉袄,一脸警惕。
看见我和陈秀云在这儿,老罗本来想说什么,但一瞅见陈秀云蹲在地上的姿势,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陈秀云已经不管不顾了,她抓起一根炭笔,直接在地上的水泥地上画了起来。
横线,竖线,波浪线。
那是等效电路图。
要是让厂里那帮科班出身的工程师看见,估计得气晕过去。
这图画得太野了,根本不讲究制图规范,但那逻辑闭环却严丝合缝得像个铁桶。
“这三个点。”她在地上重重地圈出三个位置,“一号点是虚的,二号点看着实,其实是个电容陷阱。你看我蹲这儿的角度……”
她一边比划一边说,把自己的身体倾斜角度直接换算成了等效电容值。
这听着简直是天方夜谭,什么“身体侧倾十五度等于0.02微法”,简直像是跳大神。
但我没笑,老罗也没笑。
老罗慢慢走进来,蹲在那个鬼画符一样的图边上看了半天。
这老倔驴的眉头先是拧着,然后一点点松开,最后竟然露出了一丝见了鬼的表情。
“操……”老罗低声骂了一句,从怀里掏出他那个贴身藏着的万用表。
但他没自己测,而是把表递给了陈秀云。
那一瞬间,我看见陈秀云愣住了。
那是老罗的命根子,平时连徒弟都不让摸一下。
更绝的是,那两根表笔的手柄上,缠着一圈圈细密的麻绳——那是典型的胶东农村编法,防滑吸汗,跟陈秀云家乡那种编筐的手法一模一样。
“用这个测。”老罗闷声闷气地说,“炭笔画的不准,用表再过一遍。”
我站在控制台后面,没插手这场“新老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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