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验算组里的双簧戏(1/2)
周振声坐在长桌尽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钢笔帽,金属壳被磨出层包浆。
林小川抱着一摞蓝皮草稿本搁在桌上,封皮边角卷着,是他总往裤兜塞的习惯。
苏晚晴已经坐下,正用红笔在分工表上画圈,笔尖悬在“理论建模”那栏,抬头冲我点了点:“林总师,您说。”
我把文件夹拍在桌上,封皮“验算小组暂行条例”几个字压得笔直:“三条规矩。第一,苏副科长负责理论建模,周专家牵头手工验算。”我扫过周振声,他钢笔尖在纸上洇了个墨点,“第二,所有计算必须用统一规格的16开道林纸——”我抽出一本晃了晃,纸页间窸窣响,“这种纸纤维粗,橡皮擦痕会留毛边,铅笔压痕能透背面。第三,每日下班前,所有草稿由林小川收齐,封进档案室铁皮柜。”
林小川立刻坐直了,喉结动了动:“明白,我今晚就把柜子钥匙串在裤腰上。”
周振声突然放下钢笔,金属帽磕在桌上“当”一声:“小林,你这是防谁呢?”他眼角的皱纹挤成团,“咱们搞技术的,讲究个光明磊落。”
我弯腰替他理了理摊开的笔记本,封皮上“周振声”三个字的捺脚果然收得急:“周老,我防的是误差。”我指腹蹭过他笔记里一串跳脱的数字,“就像您上个月算谐波衰减,把3.14写成3.41那次——”我抬眼笑,“要不是苏工复核,那批变压器铁芯得全报废。”
苏晚晴适时翻出本验算记录,推到周振声面前:“周老,您看,这是上个月的事故分析。”她指尖停在“人为计算误差”那行,“制度不是锁,是给咱们系的安全带。”
周振声盯着那行字,喉结上下动了两下,到底没再说话。
我余光瞥见他钢笔帽在掌心攥出了汗,金属壳泛着湿亮的光。
三天后的深夜,档案室的灯泡忽明忽暗。
我蹲在铁皮柜前,听见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林小川,他跑起来鞋跟总先着地,“咚咚”声像敲铁皮。
“林总!”他推开门,羽绒服帽子滑到后背,手里举着张薄纸,“您看!”
纸上拓着串模糊的数字,像用铅笔在背面狠压出来的。
我凑近台灯,看见最底下一行写着“Γ(ω)=ΣF?e^(-iωt?)”——这是苏联50年代教材里的傅里叶级数变体,早被国内淘汰了十年。
“周工今天交的验算稿,有一页背面有压痕。”林小川的手指在发抖,“我用复写纸拓了三次,就这结果。”他从兜里掏出原始稿,翻到第三页,纸背果然有浅浅的划痕,“您看这折痕,和他办公室废纸篓里那张草稿的折角一模一样。”
我捏着拓印纸的手紧了紧。
周振声这只老狐狸,不仅识破了我故意写错的4.23MHz,还在用他的方式逼近真相——用苏联旧法验算,既避开了现代计算体系的监控,又能把水搅浑。
“找苏工。”我把纸塞进衣兜,“现在。”
苏晚晴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她正对着计算器按数字,听见敲门声头也不抬:“小川又把零件图画反了?”
“比那严重。”我关上门,把拓印纸拍在她桌上。
她推了推眼镜,瞳孔在镜片后缩成小点。
我看着她指尖划过那串苏联公式,突然笑了:“明早讨论会,你就拿这个质疑我。”
“质疑?”她抬眼,“质疑什么?”
“质疑Ga7的谐波衰减系数。”我抽出张图纸,在“4.23MHz”上画了个圈,“就说按傅里叶变体算,应该是4.19。”我指节敲了敲拓印纸,“周振声费这么大劲推导出的数,总得让它见光。”
她盯着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个极淡的笑:“要让错误数据合法,就得让它从‘质疑’里长出来。”
次日讨论会,周振声来得比往常早。
他坐在老位置,防磁表在腕间闪着冷光。
我刚说完“Ga7参数无误”,苏晚晴就举起了手。
“林总师,我有不同意见。”她翻开笔记本,声音像敲钢板,“用傅里叶级数变体复核,衰减系数应该是4.19MHz。”她把拓印纸投影在墙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激光笔红点跳着,“三次迭代的误差都指向这个数。”
会议室炸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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