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2/2)
他掏出口袋里的铅笔,在手册封皮上画了道杠——这是我们约好的暗号。
“附录的频谱图,坐标点连起来是‘样本已验,链路未断’。”他压低声音,“按规定要下发到旧通信班,那儿的老张头当年修过RKS,看得懂摩尔斯码。”
“注意别让张副厂长的人看见。”我拍了拍他的肩,“你小子,比我当年还能藏。”
林小川跑远了,我转身正撞见朱卫东扛着防汛沙袋从地下隧道口出来,军大衣下摆沾着泥。
他冲我挤了挤眼,指了指隧道方向:“接地网主干线加了段铜排,刻着Ga7。”他从兜里摸出本翻烂的《电工基础》,书签上的字被雨水泡得发虚,“壁龛里留了东西,该看的人会看见。”
“辛苦了。”我握了握他的手,掌心触到粗糙的老茧——那是当年修机床时磨出来的。
深夜的档案馆阁楼有股旧报纸的霉味。
我踮脚避开满地的老档案盒,在东南角的天窗下停住。
那里摆着台“环境监测仪”,外壳是我从废料堆里捡的旧电表改的,里面装着低频脉冲发射器。
启动按钮的瞬间,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
我盯着频率表,调到Ga7元素的特征波段,又叠加了SOS的节奏——三短三长三短,和去年冬天漠河的干扰波一模一样。
十七分钟,正好是***最后通话的时长。
信号像看不见的网,顺着当年红箭分队的临时天线,漫过厂区,漫过围墙,漫向远方的群山。
“咔嗒”。
阁楼的木楼梯传来脚步声。
我手按在发射器上,抬头看见苏晚晴站在楼梯口,手里攥着把铜钥匙,发梢还沾着雨珠:“我知道你会来。”她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发射器的外壳,“他们明天会切断这里的电力。”
我调出发射记录,十七分钟的波形图在小屏幕上跳动:“那就再发一遍。”
她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摸出块干毛巾,替我擦了擦后颈的雨水——和二十年前,我在废料堆冻得发抖时,她递给我的那块一模一样。
“林钧。”她望着天窗上的雨云,“有些信号,现在听不见,不代表永远听不见。”
仪器的嗡鸣声突然变高了。
我盯着频率表,Ga7的波段里出现了微弱的回波——像心跳,一下,两下,和我们的脉冲同频共振。
苏晚晴也看见了。
她的眼睛亮起来,像当年在车间第一次修好旧机床时那样:“有人收到了。”
我按下发射键,波形图重新开始滚动。
雨还在下,打在天窗的玻璃上,发出细密的响声。
远处传来哨声,是夜班换岗的信号。
明天会怎样?
我望着发射器上的时间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
足够再发一轮完整的SOS,足够让更多的“灯”,在该亮的时候,亮起。
次日上午,专家组的吉普车准时停在办公楼前。
张副厂长举着大喇叭喊“安全隔离改造”时,我站在锅炉房的屋顶,看着苏晚晴把最后一份《技术讨论纪要》贴在旧通信班的学习栏上。
风掀起纸角,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摩尔斯码,像在说:“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