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谁家的孩子不喊爹(2/2)
朱卫东靠在墙角擦扳手,见我进来,扳手“当”地砸在地上:“师父,您可算来了。”
老罗把巡检日志摊在工具箱上,油乎乎的本子翻到1971年9月17日那页:“陈志远出发前找过我,塞给我一包大前门,说‘要是回不来,帮我照看我娘’。”他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包没拆的烟,玻璃纸都发黄了,“我没敢拆开,怕散了他的人气。”
林小川突然站起来,椅子撞在水管上:“所以咱们以为的叛徒,其实是最后一个守门人?”他的声音发颤,像那年他第一次修坏了精密仪表时的样子。
朱卫东猛拍墙壁,铁皮震得嗡嗡响:“我爹当年骂周维国‘软骨头’,现在……”他的喉结动了动,“我得去给他上柱香。”
我按住工具箱,木头的毛刺扎进掌心。
窗外的麻雀扑棱着飞过,叫声里带着股锐气——像极了***师傅教我修老机床时,总说的“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们是孩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通道里回响,“父母闭嘴,是因为怕我们受伤;但现在,我们长大了。”我掏出苏晚晴给的纸条,“明天开始,申请‘高寒地区通信设备耐久性测试’的野外任务。”
林小川的眼睛亮了:“我负责后勤!采购登山装备和便携电源,混在军用物资里运。”
朱卫东拍着胸脯:“我带两个壮实的徒弟,改装卡车的防滑链!”
老罗摸出个铁盒子,外壳刻着“1962—1971”,漆面都磨掉了:“这是我徒弟留下的探测仪,他……”他的声音低下去,“没回来,但他的耳朵一直听着。”我接过来时,金属壳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
出发前夜下了场雪,苏晚晴的呢子大衣上沾着细雪,站在宿舍楼下等我。
她往我手里塞了个保温杯,茉莉香混着雪气钻进鼻子:“里面有张地图,不是军用版。”她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一按,“小心。”
车队出发时,太阳刚爬上东山。
林小川开着头车,雨刷器“唰唰”扫着积雪。
我坐在副驾,把探测仪搁在腿上,老罗刻的字硌得大腿生疼。
“导航失灵了!”林小川突然喊,方向盘上的指南针疯狂旋转,“不是自然干扰!”
我按下探测仪的开关,低频扫描的蜂鸣声里,屏幕跳出模糊的轮廓——地表下三十米,巨大的金属结构,像个地下指挥所。
图像边缘有行手写注释,墨迹晕开,却还能认出:“***,埋在这里。”
朱卫东从后车探出头,安全帽上的雪簌簌往下掉:“这……”
我望着远处的雪峰,雪光刺得眼睛发酸。
风卷着雪粒打在车窗上,像谁在敲摩尔斯码。
林小川发动卡车,发动机的轰鸣里,我听见他小声说:“要变天了。”
卡车碾过积雪的声音里,我摸了摸内衣口袋里的磁带。
有些真相,埋在雪里太久,该挖出来晒晒太阳了。
而山那边的暴风雪,大概已经等了我们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