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黑板前的新课(1/2)
晨雾还没散透时,我站在"标准执行问题陈列角"的木牌下,看三十多号外单位技术员踩着薄冰进来。
他们背着帆布包,胸前别着不同厂的工牌,有国营大厂的蓝底,也有地方小厂的红底。
我没安排讲解员,只在每个展品前钉了张空白卡片——这是昨晚和苏晚晴商量的,想看看这些搞技术的人,能不能自己摸出问题的骨头。
日头爬到头顶时,收卡片的小林子抱着厚本子来找我。
他鼻尖冻得通红,翻开本子的手直抖:"师父,您看看..."我接过来,第一页是写在卡片背面的:"喷漆旧瓷瓶,可能影响导电性能"。
第二页更省事:"补填记录不符合规范"。
翻到最后一张,铅笔字歪歪扭扭:"弄虚作假不对"。
"他们看得见漏洞,却看不见人心。"身后传来苏晚晴的声音。
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手里也攥着一沓卡片,指节捏得发白。
我瞥见她笔记本上压着半张皱巴巴的纸——是今早她抄的举报信,写着某厂技术员为保奖金改数据,导致变压器烧毁的事。
我摸着那些卡片,纸页边缘还带着参观者手心的温度。
十年前我在废料堆敲废铁时,总以为技术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可现在这些工整的"正确答案",像层漂亮的油漆,把底下的锈全盖住了。
"今晚我来讲。"我把卡片摞齐,边角在掌心压出红印,"就在这黑板前。"
讲课那天起了风。
我到的时候,陈列角的布帘被吹得猎猎响,台下已经坐了近百人。
有穿工装裤的电工,裤脚沾着机油;有戴眼镜的干部,笔记本摊开在膝头;还有几个新分来的大学生,白衬衫洗得发白,领口扣得严严实实。
林小川搬了张长凳给我,凳面还带着他怀里的热气。
我没带教案,只拎了两样东西:那只被喷漆伪装的旧瓷瓶,和那份补填的巡线记录。
瓷瓶在手里沉得很,漆面被我刮过几道,露出底下暗红的锈。
我把它往桌上一墩,台下有人抽了口冷气。
"知道这是什么?"我抄起桌上的羊角锤,"是块遮羞布。"
锤子落下的瞬间,瓷片飞溅的脆响惊得后排的大学生直缩脖子。
我蹲下身,用放大镜指着裂缝边缘的漆痕:"这层颜色能骗过检查组的眼睛,可骗不过雷雨天的闪电——去年夏天,307站就因为这种瓷瓶,主电源切换箱被击穿,半个厂区停了三天电。"
我举起那份巡线记录,纸页在风里簌簌响:"再看这个。
补填的字迹比姑娘绣花还齐整,可真正的巡线记录该是什么样?"我从兜里摸出自己的工作本,翻到某一页——上面有墨点、有油迹,还有被雨水晕开的"漏检"二字,"该沾着机油,带着露水,甚至蹭上两脚泥。
因为它记的不是数字,是命。"
台下静得能听见风过杨树林的沙沙声。
有个老电工低头搓着笔记本,指节上的老茧把纸页都蹭毛了;刚才缩脖子的大学生攥着钢笔,笔尖在本子上戳出个洞。
"你们知道最怕的是什么?"我提高声音,"不是作假,是作假作惯了,还觉得自己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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