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七十二小时,不许喘气(2/2)
老周翻出半双黑色雨靴,剪刀“咔嚓”剪开橡胶面时,我听见他小声嘟囔:“十年前在废品站,您也是拿自行车内胎改密封圈……”我没接话,目光扫过正在忙活的众人——林小川举着弹簧秤憋得脸通红,朱卫东把耳朵贴在油管上像只警觉的猎犬,苏晚晴抱着本子来回记录数据,雪花落在她发梢又融化成水。
夜色渐深时,临时指挥部的灯泡“吱呀”响了两声,更亮了些。
替代密封件刚压装完毕,压力表的指针颤巍巍升到80%额定值,警报器突然“滴——”地尖叫起来。
林小川手忙脚乱去按停机按钮,我一把攥住他手腕:“别动。”
“压力曲线在波动。”苏晚晴把示波器推到我面前,绿色的波形像条扭来扭去的蛇,“每三分钟降5%,然后回升。”我从工具包里掏出个改装过的医用听诊器——这是老罗去年用报废的血压计和听诊头焊的,专门听电机异响。
贴在油管上的瞬间,细微的“嘶嘶”声钻进耳朵,像春蚕啃桑叶。
“不是节流孔。”我摘下听诊器,“是裂缝。油在高频振动下间歇喷射。”我指了指加热枪,“把温度调到80度,对着裂缝位置烤——橡胶受热会膨胀,暂时封死裂隙。”
加热枪的红光映在众人脸上,林小川举着温度计喊:“75度了!”“再高五度。”我盯着压力表,指针晃了晃,稳稳停在90%。
警报声戛然而止时,朱卫东突然吼了一嗓子:“稳了!”指挥部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苏晚晴的本子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我看见她眼尾泛着红。
凌晨三点,雪停了。
王参谋长端来搪瓷缸,里面是热得发烫的红糖水:“林总,歇会儿吧。系统已经稳了十二小时,还剩六十小时。”我捧着搪瓷缸,看热气在眼前散开,映得窗外的发射车轮廓模糊。
“这次是液压坏了,下次呢?”我盯着沙盘上的小红旗,“导航失灵、电源中断……咱们救得过来吗?”
林小川蹲在我旁边,眼睛里还挂着血丝:“那咋办?”“不是等它坏,是咱们先去找病根。”我指了指沙盘边缘的雷达站标记,“回去就启动‘百机预检计划’——每个月派技术员去站点,拆螺丝、听声音、摸温度,把隐患掐在没冒头的时候。”
话音未落,通讯兵撞开门跑进来,军帽上还沾着雪:“林总!西北试验场急电——新到的弹载电池在零下环境衰减异常,已经坏了三块!”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见苏晚晴已经把《工况图谱》最新版从文件箱里抽出来:“我让运输连的卡车待命,半小时内能上飞机。”
“送过去。”我把搪瓷缸里的水喝了个底朝天,水温烫得舌头生疼,“告诉他们,衰减曲线要是对不上图谱,立刻拍照片传过来。”
天快亮时,卡车启动的轰鸣打破了基地的寂静。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看后视镜里的指挥部灯光渐远,林小川在后座打着哈欠翻笔记本,朱卫东和老罗靠在一起打呼噜,苏晚晴抱着《工况图谱》睡得正熟,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净的雪。
“天亮就返程。”我摸出根烟,刚点着又掐了——车里睡着的人,都跟着熬了整整一夜。
雪后的路面结了冰,卡车颠簸得厉害,我望着窗外泛白的天际线,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这次抢修的每个环节都在脑子里过电影,哪里卡了壳,哪里省了力,得理出本新的《火种应急手册》。
“林总,”苏晚晴突然揉着眼睛坐直,“到时候复盘会,我把各组的时间节点理清楚。”她的声音还有点哑,“你说过,方法得比问题跑得更快。”
我笑了笑,把军大衣往她身上拉了拉。
卡车碾过最后一段冰面时,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照得雪地上的车辙印像条银色的带子,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