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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安民令下 士族哗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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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

少年咬咬牙:“我觉得……得流血。”

“哦?”

“顾家是聪明,但江南像顾家这么聪明的,有几个?”陈平说,“大多人是陈仲那样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将军今天吓住他们了,但等将军一走,他们又会故态复萌。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杀一批。”陈平抬起头,眼睛在烛光下很亮,“杀到所有人记住,惊雷府的法,不是写着玩的。杀到那些想钻空子的人,想起就腿软。”

韩猛看着他,看了很久。

“你比我想的狠。”

“是主上教的。”陈平说,“主上说,乱世用重典。江南乱了三百年,轻典治不了。”

“那要是杀错了呢?”

“所以得查清楚。”陈平说,“将军,让我去查吧。查那些士族到底做了多少恶,查哪些人该杀,哪些人能留。查清楚了,再动刀。”

韩猛走到地图前,看着江南密密麻麻的城镇。

“给你五十个人,都是苏烬训练过的影卫。”他说,“一个月时间,我要江南所有士族的底细——田产怎么来的,生意怎么做的,人命怎么欠的。一条一条,证据确凿。”

“是!”

“但记住。”韩猛转身,“查归查,不准擅自行动。更不准……滥杀。”

陈平重重点头,走了。

韩猛独自站在地图前,手指按在“金陵”两个字上。

他想起了桂林,想起了阳朔,想起了那些死在路上的兄弟。

那些人流血,是为了让有些人不用再流血。

但如果现在不流一些血,将来会流更多的血。

这道理,他懂。

可手里的刀,还是沉。

正月廿二,辰时。

金陵城的商铺,一家都没关。

米价五十文,盐价六十文,布价降了。百姓挤在店铺前,抢着买。掌柜们笑得比哭还难看——按这个价卖,要亏,但不敢不卖。

韩猛骑马巡街,从城东到城西。百姓看见他,有的躲,有的好奇地看,有的大胆的问:“将军,这价能稳住吗?”

“能。”韩猛回答。

“能稳多久?”

“只要惊雷府在一天,就稳一天。”

人群里响起零星的掌声,然后越来越多。

一个老太太颤巍巍走过来,手里捧着两个热包子:“将军,吃早饭了吗?自家蒸的,肉馅。”

韩猛愣了一下,接过包子:“多谢老人家。”

“该谢的是我们。”老太太抹眼泪,“我儿子前年欠了陈家的债,被逼着卖了田,上吊死了。今年……今年总算能过个安生年了。”

韩猛咬了一口包子,肉馅很香,但他喉咙发堵。

巡完街回行营,沈默迎上来:“将军,京城来人了。”

“谁?”

“司礼监的冯公公,带了一队缇骑,说是……宣旨。”

韩猛皱眉。司礼监的人来得太快了,赵家刚倒三天,旨意就到了。

“人在哪?”

“在正堂等着。态度……不太客气。”

韩猛解下佩刀,交给亲兵,整理了一下衣冠,走进正堂。

堂里坐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穿着绯色蟒袍,正端着茶杯慢慢吹。见韩猛进来,眼皮都没抬。

“下官韩猛,见过冯公公。”

“韩将军。”冯公公放下茶杯,声音尖细,“咱家奉旨而来,有两件事。第一,赵家谋逆案,朝廷要接手。所有案犯、证物、账册,即刻移交。第二……”

他顿了顿,看向韩猛:“陛下问,惊雷府擅自渡江,占据金陵,意欲何为?”

堂内空气凝固。

韩猛抬起头,直视冯公公:“公公,赵家鱼肉江南三十年,朝廷可曾管过?如今惊雷府为民除害,朝廷倒要接手了?至于占据金陵……金陵本就是大雍疆土,惊雷府受命镇守江南,何来‘擅自’之说?”

“受命?受谁的命?”

“受江南百姓的命。”韩猛说,“受天下公义的命。”

冯公公笑了,笑得阴冷:“韩将军,好一张利嘴。但咱家提醒你——惊雷府再强,也是大雍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要看是什么君。”韩猛也笑了,“若是昏君,臣子不妨换个活法。”

“你——”

“公公。”韩猛打断他,“旨意我接了。但移交案犯、证物,需要时间。赵家案牵连甚广,需要一一核实。至于金陵……惊雷府既然来了,就不会走。朝廷若是不满,可以派兵来取。”

他起身:“送客。”

两个亲兵上前。冯公公脸色铁青,站起来:“韩猛,你会后悔的!”

“后悔?”韩猛转身,看着他,“我脸上这道疤,是赵皓抽的。当时我就在想,有朝一日,我要让抽鞭子的人,再也抽不了鞭子。现在我做到了。你说,我后悔什么?”

冯公公被噎得说不出话,拂袖而去。

韩猛站在堂中,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沈默。”

“在。”

“派人盯着他们。看他们去哪儿,见谁,说什么。”

“是。”

傍晚,顾允之匆匆赶来。

“韩将军,冯公公去了陈家。”

“果然。”韩猛冷笑,“朝廷想扶陈家起来,制衡我们。”

“不止。”顾允之说,“陈家、李家、王家,三家的家主今晚都去了冯公公下榻的驿馆。恐怕……要密谋什么。”

韩猛走到地图前,手指从金陵划到长江,再到江北。

“顾公子,你说,如果这时候江北出事,朝廷会先顾哪头?”

顾允之眼睛一亮:“将军是说……”

“疤脸刘在江北折腾了这么久,该动动了。”韩猛说,“让江北先遣营,打掉赵家在江北最后两个屯粮点。然后散布消息,说朝廷要调江南的粮去江北平乱。”

“可咱们刚稳住的粮价……”

“稳得住。”韩猛说,“周娘子的织坊、苏将军的船队、还有咱们自己的储备粮,够支撑三个月。但这三个月,我要让江南的士族,还有朝廷那位冯公公,明白一件事——”

他转身,烛光映着他半边脸,疤在阴影里:

“江南,惊雷府说了算。朝廷的手,伸不进来。”

顾允之深吸一口气:“我这就去安排。”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韩将军,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

“您这么做……是只想守江南,还是……”

“还是什么?”

“还是……要北上?”

韩猛看着地图上北方的广阔疆域,看了很久。

“顾公子。”他说,“你读过史书吗?”

“读过。”

“那你说,历史上那些割据江南的,最后都怎么样了?”

顾允之沉默。

“要么被人灭,要么自己烂。”韩猛说,“江南再好,也是一隅。守是守不住的,只有打出去,把整个天下都变成江南,才能真太平。”

他拍了拍顾允之的肩膀:

“这话,你自己知道就行。时候还没到。”

顾允之重重点头,走了。

韩猛独自站在地图前,看着北方的山河。

他想起了林夙。想起他在阳朔城头,指着北方说:“那里有我们的长安,有我们的洛阳,有我们该去的地方。”

当时觉得远。

现在,好像没那么远了。

深夜,韩猛收到两份密报。

第一份来自江北:疤脸刘得手了,烧了赵家最后两个粮仓,缴获粮食八千石,正在分给当地百姓。

第二份来自桂林,是林夙的亲笔:

“江南事,汝处置甚妥。

朝廷手已伸来,不必硬顶。

可许其‘查案’,但案犯、证物,需‘整理归档’。

拖得三月,大事可成。

另:陈平所请,准。

江南污浊,当以血涤。

然血须热,刀须冷。

慎之。”

韩猛把信烧了,灰烬撒进炭盆。

血须热,刀须冷。

他懂。

窗外的金陵城已经睡了,零星几点灯火,像沉睡巨兽的眼睛。

明天,这头巨兽会醒来。

会咆哮,会挣扎,会流血。

但最终,它会习惯新的主人。

就像江南,习惯了赵家三十年,现在要习惯惊雷府。

而习惯之后……

就该往北看了。

韩猛吹熄了灯,躺下。枕边放着那把赵皓用过的剑——剑柄上还沾着血,他没擦。

有些东西,得留着。

留着提醒自己: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配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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