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粤剧舞台起风波(2/2)
“他们怕的不是粤剧本身,是这戏里戏外藏着的两地人共有的文化根脉,怕这根脉生了芽,就再也除不掉了。”张队长指着文件右下角的印章,那朵变形的蔷薇与举报信的隐秘标记完全一致,“这是同一个部门的手笔,换了件马甲而已,现在改头换面,想破坏中英谈判的文化氛围,让外人看我们自己闹矛盾。”他顿了顿,递过来个装着文件的牛皮纸袋,“这是当年监视你爷爷的记录,里面提到他总在戏服里缝字条,说‘粤剧在,人心就聚’。”
司徒倩将文件用扫描仪扫进电脑,屏幕的绿光映在她脸上,传呼机回过来一行字,许峰的字迹透着急促:“今晚红船纪念馆有场秘密排练,用1960年的乐谱,邀请沪港老艺人视频连线,借当年红船的无线电设备,信号稳当。”她望着窗外的黄浦江,夕阳为红船镀上金边,船帆的影子投在水面,像一艘即将破浪的战船,带着沉甸甸的希望——她刚让人蒸了两笼虾饺,装在保温桶里,想着许峰和香江的老艺人怕是又要忙到深夜。
香江的红船纪念馆里,夜幕低垂,馆内只开了几盏壁灯,光线昏黄。许峰和司徒倩站在当年的无线电室,空气里还弥漫着旧机器的机油味,他们正调试着临时架设的视频设备,屏幕有些闪烁,得用手拍两下才清晰。桌上摆着司徒倩带来的虾饺,保温桶打开着,热气混着肉香漫开来。屏幕里,上海的老艺人正调试乐器,胡琴的弦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些微电流声;香江的琴师拨动琴弦,琵琶的清脆与之相和,《帝女花》的前奏在两岸同时响起,像跨越时空的应答,一声接着一声,从未断绝。
突然,馆外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夜的宁静,车灯的光柱透过窗户扫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影。陈宇的传呼机急促震动,屏幕的光映得他脸色发白:“英资勾结黑警,说我们非法集会,违反了公共秩序条例,五分钟后就到馆门口!”许峰迅速将乐谱和文件锁进当年的密码箱,箱子是黄铜锁扣,锁上时发出“咔哒”一声:“这是爷爷们守护的东西,不能被他们毁掉,更不能让他们拿去做文章。”
司徒倩却按住他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汗意,打开旁边的直播设备,那是台老式的摄像机,还是托电视台的朋友借来的:“要让所有人看看,他们怕的究竟是什么。藏着掖着,反倒让他们得逞。”她转身换上1960年的粗布戏服,衣服的针脚有些松动,是她昨晚连夜缝补的,袖口还留着几处歪歪扭扭的线迹。站在红船的甲板上,她对着镜头唱起“落花满天蔽月光”,声音清亮,上海的老艺人在屏幕里和声,两地的唱腔在夜色中交织,像一条无形的纽带,将维多利亚港与黄浦江紧紧系在一起。
警笛声在馆外停下,刺耳的鸣响戛然而止,却迟迟没人进来。陈宇的传呼机再次响起,这次的震动带着轻快的节奏,他看完笑出了声:“市民和记者堵住了门口,来了不下百人,说要‘听完这出戏再抓人’,还有人举着‘粤剧无罪’的牌子。对了,廉政公署收到匿名举报,正在查黑警和英资的勾结,估计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许峰望着屏幕里热泪盈眶的老艺人,有位拉胡琴的老先生,琴弦都拉错了音,却还是继续拉着,忽然明白父亲当年为何执着于粤剧——那不是简单的爱好,是在殖民阴影下,偷偷守护文化根脉的方式,像在石缝里种庄稼,艰难却执拗。司徒倩唱到“寸心盼望能同合葬”时,声音哽咽,泪水滑过脸颊,冲淡了眼角的胭脂,屏幕里的上海老艺人也红了眼眶,有人用袖子抹着脸,弹幕里刷满“粤剧不分彼此”“我们都是一家人”的留言,滚动的文字像不息的河流。
清晨的阳光透过红船的舷窗,照在许峰和司徒倩紧握的手上,将指缝间的光影拉得很长。廉政公署的调查结果传来,是陈宇用对讲机说的,信号很稳:“英资残余势力涉嫌‘破坏文化交流’,相关人员被逮捕,搜查时还发现了1960年监视许伯父的档案副本;黑警的上级正是当年威胁许父的英资代理人,姓何,现在也被停职审查,听说他办公室里还藏着那部门的徽章。”
香江的报纸头版刊登着红船夜排的照片,照片里司徒倩的水袖在月光下划出弧线,标题用加粗的宋体写着“粤剧破阴谋,双城共此时”。上海的剧团打来电话,团长的声音带着笑意,背景里还有乐器调试的声音:“文化局不仅撤销了禁令,还拨款支持合排,说要让《帝女花》作为中英谈判文化交流的献礼,下个月就在人民大舞台首演。”
“爷爷们没完成的事,我们做到了。”司徒倩抚摸着1960年的戏服,上面的粗布早已磨出光泽,像覆盖了层时光的包浆,却比任何绸缎都温暖,指尖划过针脚,能摸到当年缝制时的力道。许峰望着维多利亚港,晨雾中的香江与对岸的深圳渐渐清晰,高楼的轮廓在晨光中舒展,像一幅正在合拢的画卷,再也没有什么能将它们分开。
粤剧艺术中心的后台,沪港演员们正在化妆,镜子前摆满了油彩和发胶,空气里混着脂粉与发蜡的味道。司徒倩看着镜中的自己,鬓角的白发用发胶仔细抿过,忽然在鬓角插了朵白玉兰——那是上海的市花,花瓣上还带着晨露,是今早特意去花店挑的。而许峰从口袋里拿出别针,为她别上香港的紫荆花胸针,胸针的金属光泽映在镜中。“这样才完整。”他轻声说,指尖拂过她的发梢,带起一缕淡淡的发香。
开演前,老报人拄着拐杖送来父亲的日记新发现的一页,纸页边缘已经发脆,是在旧书堆里找到的,写于1984年:“闻中英将谈,香江归期近矣,愿沪港粤剧同台,让《帝女花》开遍两岸,告慰先人,也让后人知,我们从未分过。”许峰将日记递给司徒倩,两人相视而笑,眼眶却都湿润,泪水滴在日记上,晕开了淡淡的墨痕。
大幕拉开时,台下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人,有香江来的观众举着“沪港同心”的牌子。当“香夭”选段响起,沪港演员的唱腔水乳交融,香江的明快与上海的婉转缠在一起,像两股溪流汇成江海,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拍得手掌发红。许峰望着台上的司徒倩,她的水袖翻飞,与上海来的演员配合得天衣无缝,忽然觉得父亲和爷爷们都在看着,看着被阴谋试图割裂的文化,终于在时代的舞台上,唱出了最完整的团圆,这旋律越过剧场的围墙,越过维多利亚港的水面,一直传到黄浦江畔,传到所有等待这一天的人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