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锈剑的传说(1/2)
无灾纪元的第五个年头,昆仑山巅那柄无名锈剑的传说,已在九州大地上开枝散叶,演变出无数版本。
最初只是山脚下村庄里的老人闲聊时说:
“山顶有柄剑,是神仙插在那里的。”
后来渐渐变成:“摸一摸那剑,能得神力庇佑。”
再后来,随着往来旅人、江湖客的口耳相传,传说变得越来越玄乎——
有人说,那是上古战神留下的神兵,内蕴无穷战意,触碰者可得武道真谛。
有人说,那是斩断了天地灾厄的圣剑,剑身残留着净化邪恶的力量,能驱邪避凶。
有人说,那是一位无名剑仙的遗物,他将毕生剑意封存其中,等待有缘人参悟。
更有人说,那根本不是剑,而是通往某个秘境的钥匙,或是镇压着什么可怕存在的封印。
传说千奇百怪,唯有一点共识:那柄剑,碰不得,拔不得,只能远远瞻仰。
但这世上,从来不缺不信邪的人。
第一个不信邪的,是“铁臂张”。
张铁山,河北沧州人士,自幼天生神力,双臂能举千斤鼎,二十岁便闯出“铁臂”名号。
他听闻昆仑有神剑,嗤之以鼻:“什么神剑仙剑,不过是一柄插在山上的破铜烂铁!老子倒要去看看,究竟是何等模样!”
那年开春,张铁山带着三名徒弟,一路西行,跋涉三月,终于抵达昆仑山脚。
他也不问路,仗着力气大,硬生生在陡峭的山壁上开出一条路来,引得山民纷纷侧目。
“看什么看?”
张铁山昂首挺胸,“等老子拔出那柄剑,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本事!”
第五日正午,张铁山终于登上山巅。
当他第一眼看见那柄锈剑时,确实愣住了。
剑比他想象中更加……朴素。
没有光华,没有威压,甚至没有传说中神兵该有的“气势”。
它就那么静静地插在岩石中,只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剑柄,仿佛真的只是一截废弃的农具。
但张铁山毕竟是见过世面的武者,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同——这里的空气太“静”了。
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所有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仿佛被某种力量过滤过。
风吹过那株开着银铃花的树,枝叶摇曳,却没有普通树木该有的杂乱声响,反而有种韵律感。
最奇的是那树。
明明已是深秋,满树银铃花却开得正盛,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师父,”大徒弟小声说,“这地方……有点邪门。”
“邪门什么!”
张铁山一瞪眼,“装神弄鬼!”
他大步走到锈剑前,俯身仔细观察。
剑柄上的锈蚀极其严重,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材质,只隐约能辨出曾有过精细的纹饰。
他伸出手,想先摸摸看——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剑柄的瞬间,一股莫名的悸动从心底升起。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悲伤。
张铁山的手顿在半空,他皱起眉,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情绪从何而来。
他甩甩头,暗骂自己疑神疑鬼,一把抓住了剑柄。
触感冰凉,粗糙,与寻常锈铁无异。
“呵,”张铁山咧嘴一笑,“不过如——”
话没说完,异变突生。
他握剑的手忽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他在抖,而是剑柄在“震”——一种极其细微、却仿佛能穿透骨髓的震动。
紧接着,无数画面碎片般涌入他的脑海:
一个白衣少年在暴雨中练剑,剑招青涩却执着……
同一个少年跪在草庐前,对着一位青衣长者叩首……
少年站在尸山血海中,手中剑滴着血,眼中含着泪……
最后,是一个背影——白发,白衣,站在同样的山巅,缓缓将一柄剑插入岩石……
那些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张铁山甚至来不及看清细节,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眼眶不知为何热了起来。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徒弟们见他脸色发白,连忙上前。
张铁山猛地甩开他们的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没事!老子今天非把这剑拔出来不可!”
他双腿分开,扎稳马步,双手握住剑柄,运起全身力气——
“喝啊——!”
一声怒吼,声震山谷。
张铁山臂上青筋暴起,肌肉块块虬结,脚下岩石竟被他踩出蛛网般的裂纹。
他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那力道足以掀翻一辆马车,足以折断碗口粗的铁柱。
可那柄锈剑,纹丝不动。
不,不是纹丝不动。张铁山能感觉到,剑在“回应”——不是被拔起的松动,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稳固”。
仿佛他拔的不是一柄剑,而是整座昆仑山;他对抗的不是金属与岩石的摩擦力,而是某种亘古不变的“意志”。
“不可能……”张铁山额头冒汗,咬牙继续发力。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张铁山的脸色从通红转为苍白,双臂开始发抖,虎口被粗糙的锈迹磨破,鲜血顺着剑柄流下,滴在岩石上,很快渗入石缝,消失无踪。
他终于支撑不住,松开了手,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师父!”徒弟们急忙扶住他。
张铁山摆摆手,眼睛死死盯着那柄锈剑。
剑柄上沾着他的血,可那些血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失,仿佛被剑“吸收”了。
“这不是剑……”张铁山喃喃道,“这……这是一座碑。”
他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锈剑,深深地鞠了一躬。
“晚辈张铁山,冒犯了。”
他声音嘶哑,“今日方知,世间真有不可撼动之物。”
下山路上,徒弟们问他为何突然改变态度。
张铁山沉默良久,才说:“我握住那剑柄时……看见了一些东西。虽然记不清是什么,但我知道,那是一位真正的‘武者’留下的。他不是在炫耀力量,而是在……守护什么。”
“守护什么?”
张铁山望向山脚下炊烟袅袅的村庄,望向更远处广袤的大地,缓缓道:“守护这一切。”
回到沧州后,张铁山闭门三月,再出门时,性情大变。
他解散了武馆,将半数家财捐给修桥铺路的善堂,自己则开了间小小的打铁铺,专门为穷苦百姓修补农具,分文不取。
有人问他为何如此,他只说:“在昆仑山上,我摸到了真正的‘勇气’——不是敢打敢杀的勇气,而是知道自己渺小,却依然愿意做点什么的勇气。”
第二个尝试者,是个女子。
柳如烟,江南绣庄的女主人,年方二十八,貌美如花,手艺精湛,绣出的牡丹能引来真蝴蝶。
可无人知道,她夜夜被同一个噩梦折磨:
梦中,天是裂开的,地是血红的,无数黑影从裂缝中涌出,吞噬着她所珍爱的一切——她的绣庄,她的绣娘,她珍藏的花样,她未完成的嫁衣……最后,连她自己也被拖入无边的黑暗。
她从十八岁开始做这个梦,整整十年。试过求神拜佛,试过汤药针灸,甚至试过苗疆传来的安神蛊,都无济于事。
梦魇如跗骨之蛆,一点点蚕食她的精神,让她日渐憔悴。
直到她听说了昆仑锈剑的传说——有人说,那剑能斩断噩梦。
“死马当活马医吧。”
柳如烟对贴身丫鬟说,“若真能安睡一夜,便是死在昆仑山上,也值了。”
她变卖了部分家产,雇了向导护卫,历时四个月,终于在一个初冬的清晨登上了昆仑山巅。
那天有薄雾,山巅的一切都朦朦胧胧。
锈剑在雾中只露出模糊的轮廓,那株银铃树也仿佛罩着轻纱。
但柳如烟一眼就看见了树梢那颗晶莹剔透的果实——即使在雾中,它内部流转的星光也清晰可见。
“那就是……‘救世的恩赐’?”她喃喃道。
向导小声提醒:“柳娘子,那果子动不得,剑也碰不得。咱们看看就回吧。”
柳如烟摇摇头,径直走向锈剑。
与张铁山不同,她伸出手时,没有感到悲伤,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仿佛很久以前,她曾站在同样的地方,做过同样的事。
她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剑柄。
冰凉。
但紧接着,一股暖流从指尖涌入,迅速流遍全身。
那暖意驱散了山巅的寒冷,也驱散了她心中积压十年的阴霾。
然后,她“看”见了。
不是画面,而是一道“光”——一道银白色的、温柔却无比坚定的光,从锈剑深处透出,照进她的意识。
光中有一个声音,很轻,却清晰:
“噩梦该醒了。”
就这么一句话。
柳如烟浑身一震,松开手,踉跄后退。
“柳娘子!”丫鬟连忙扶住她。
柳如烟摆摆手,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那柄锈剑。
刚才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缠绕她十年的梦魇,被那道“光”照得烟消云散。
她试着去想噩梦的场景——裂缝,黑影,吞噬——可那些画面变得极其遥远、模糊,再也无法让她感到恐惧。
“它真的……能斩断噩梦。”柳如烟轻声说,泪水忽然涌出。
不是悲伤的泪,而是卸下重担后的释然。
她没有尝试拔剑。
在感受到那股力量后,她明白,这剑不是用来“拔”的,而是用来“守”的——守护像她这样的人,能有一夜安眠。
下山前,柳如烟从怀中取出一方绣帕。那是她最得意的作品,绣的是一丛月光下的铃兰花,针脚细腻,栩栩如生。
她将绣帕轻轻放在锈剑旁的岩石上,对着剑深深一礼。
“谢谢你,”她说,“让我能继续做我的梦——美好的梦。”
回到江南后,柳如烟的绣庄推出了一系列新花样:
月光铃兰、雪山银树、还有一柄插在岩石中的剑,剑旁开满不会响的银花。
这些绣品风靡一时,尤其是那幅“无名剑”图样,许多人都说,挂在卧室里,睡得特别安稳。
柳如烟没有再做过噩梦。她将绣庄一半的利润捐出,在各地建了十七所“安梦堂”,收留那些被梦魇困扰的无家可归者。
每所安梦堂的正厅,都挂着一幅她亲手绣的“无名剑”。
她说:“我能给的,只有一夜安眠。但那一夜,有时能改变一生。”
第三个故事,关于一个孩子。
他没有名字,大家都叫他“小乞儿”。
七岁,父母死于三年前的瘟疫,从此在洛阳街头流浪,与野狗争食,在破庙栖身。
小乞儿听过很多关于昆仑锈剑的传说,但他最在意的是其中一个版本:
有人说,对着那柄剑许愿,如果是纯善之愿,就能实现。
“我想吃一顿饱饭。”
小乞儿对着夜空中的月亮说,“不,一顿不够……我想天天都能吃饱。”
于是,在一个秋天的早晨,小乞儿偷偷爬上了一支前往西域的商队货车。
他在货堆里躲了五天,差点被闷死,终于到了昆仑山附近。
商队发现他时,本想将他扔在路边,但领队的老商人看他瘦骨嶙峋却眼神倔强,动了恻隐之心,给了他一些干粮,指了上山的路。
“孩子,”老商人说,“那剑拔不出来,你也别费力气。如果真想许愿……就在心里默默说,它听得见。”
小乞儿点点头,揣着干粮,开始了独自一人的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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