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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锈剑的传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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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小,太弱,山路对他来说如同天堑。

摔了多少跤,划了多少口子,他已经记不清了。

饿了就啃几口干粮,渴了就喝山涧水,夜里蜷缩在岩石缝隙里发抖。

第七天黄昏,当小乞儿终于手脚并用地爬上最后一道石坎,看见那片开阔的山巅时,他愣住了。

夕阳正西沉,将整片天空染成金红色。那柄锈剑在余晖中仿佛镀了一层金边,剑柄上的每一处锈迹都清晰可见。

旁边的银铃树被晚风吹动,无数银色小花静静摇曳,树下那颗晶莹的果实内部,星光流转得格外缓慢,仿佛在呼吸。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小乞儿不敢呼吸。

他蹑手蹑脚地走近,在距离锈剑一丈远的地方停下,学着以前在庙里看到的香客的样子,跪了下来。

“剑……剑仙大人,”他小声说,声音在空旷的山巅显得格外清晰,“我……我想许愿。”

风吹过,银铃花轻轻点头。

小乞儿鼓起勇气:“我……我想天天都能吃饱。

不是一顿,是天天。

还有……还有街尾的王婆婆,她眼睛瞎了,一个人好可怜,能不能……让她眼睛好起来?

还有东市卖炊饼的李大叔,他儿子病了没钱治……还有……”

他一口气说了十几个愿望,都是关于他认识的、和他一样苦的人。

说到最后,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好像……好像太多了。那……那就先实现第一个吧,让我吃饱就行。”

说完,他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当他抬起头时,发现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正照在锈剑上。

那光顺着剑身流淌,最后汇聚在剑柄处,泛起一层温暖的光晕。

小乞儿看呆了。

他不知不觉站起身,走到锈剑前,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想要摸摸那光——

在手触碰到剑柄的瞬间,他忽然不饿了。

不是饱腹感,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满足”。

仿佛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了他的胃,也填满了他心里那个总是空荡荡的地方。

他惊讶地收回手,看看自己的掌心,又看看锈剑。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响起——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响在意识里的,温和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但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值得。”

小乞儿瞪大了眼睛:“谁?谁在说话?

没有回答。

只有风吹过银铃树的沙沙声,温柔得像在抚摸他的头。

小乞儿在山巅坐了很久,直到月亮升起。

月光下,他看见那颗晶莹的果实里,星光流转得更加美丽。

他忽然觉得,那些星光,很像刚才那个声音里的笑意。

下山时,小乞儿没有再摔跤。他走得稳稳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护着他。

回到洛阳后,怪事发生了。

先是街尾的王婆婆,某天早晨醒来,忽然能看见光了,三个月后,视力完全恢复。

她说是梦见一个白发少年,在她眼睛上敷了凉凉的东西。

接着是卖炊饼的李大叔,失踪多年的兄长突然归来,还带回了足以治好他儿子的钱财。

李大叔说,兄长是在梦里被一个声音指引回来的。

至于小乞儿自己,他在破庙门口“捡”到了一个包袱,里面是足够他吃三个月的干粮和肉脯,还有一件崭新的棉袄。

包袱里没有留名,只夹着一片银绿色的叶子——和昆仑山巅那棵树上的叶子一模一样。

小乞儿没有独享。

他把干粮分给了其他流浪的孩子,把肉脯送给了生病的老人,棉袄则给了庙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孤儿。

从那天起,小乞儿变了。

他还是流浪,但他开始帮人——帮老人挑水,帮妇人看孩子,帮迷路的人指路。

他发现自己总能“恰好”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也总能“恰好”找到一点点食物或铜板。

有人说,是昆仑山上的剑仙在保佑他。

小乞儿不置可否。

他只是常常望着西方,望着昆仑山的方向,轻声说:

“谢谢你。还有……我会好好用这份‘值得’的。”

十年后,洛阳城里多了一家“念安堂”,专门收留孤儿和流浪老人。

堂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大家都叫他“安掌柜”。

他总在腰间挂着一片银绿色的叶子,用琉璃封着,说是护身符。

有人问他,为何起名“念安”。

他望着远方,微笑道:“念一人,愿世安。”

尝试拔剑的人,远不止这三个。

第五年夏天,一伙江湖人结伴上山。

他们是“夺命连环刀”的传人,自诩刀法无敌,听闻锈剑传说后嗤之以鼻,扬言要“破了这个装神弄鬼的把戏”。

七个人,七把刀,围着锈剑站成一圈。

为首的大师兄冷笑:“一柄破剑,也敢称神?今日咱们就把它拔出来,熔了打七把匕首,一人一把,岂不美哉?”

他们同时出手,七只手握住剑柄,运起内力——

结果,七个人同时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摔在数丈外的岩石上,筋断骨折。

医好后,武功尽失,再不敢提刀剑二字。

第八年秋天,一位隐居三十年的剑道宗师悄然上山。

他已至“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本不信外物,却因寿元将尽,想寻求突破。

他在锈剑前静坐七日七夜,不饮不食。

第七日黄昏,他忽然起身,对着锈剑深深一揖:

“老朽明白了。剑的最高境界,不是‘有’,而是‘无’。不是‘得’,而是‘舍’。多谢前辈点化。

下山后,宗师散尽家财,于山间结庐而居,三年后坐化。

弟子整理遗物时,发现他只留下一幅字:

“剑在山中,山在剑中。无执无着,方见真容。”

第十年冬,一群年轻学子效仿古人“问道昆仑”,结伴上山。

他们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在锈剑前高谈阔论,从《庄子》说到《周易》,试图用道理“说服”这柄剑让自己拔出来。

结果,他们在山巅争论了三天三夜,最后饥寒交迫,被山民救下。

下山后,其中一人弃文从医,一人皈依佛门,还有一人成了游方诗人,专写无名之诗。

最离奇的是第十三年春,一个三岁孩童随父母上山。

那孩子跌跌撞撞走到锈剑前,伸出小手拍了拍剑柄,奶声奶气地说:“剑剑,你好呀。”

然后,他居然抱住剑柄,想要往上爬——当然爬不上去,但他咯咯直笑,仿佛在玩最喜欢的游戏。

父母吓坏了,连忙将他抱开。

可那孩子之后三个月,每晚都睡得格外香甜,再也没哭闹过。

长大后,他成了有名的乐师,擅弹一曲《山月静》,听者无不心境平和。

在所有尝试者中,只有一个人从未尝试拔剑。

青衣客。

他每月都会上山一次,有时带着石头,有时独自一人。

每次来,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锈剑前,看一会儿,然后走到银铃树下,看看那颗果实,再望一会儿远山云海。

石头问过他:“师父,您为什么不试试拔剑?以您的修为,说不定……”

青衣客摇头:“有些东西,不是用来‘拔’的。”

“那用来做什么?”

“用来‘在’。”

青衣客说,“它在那里,就够了。”

有一次,石头看见青衣客伸出手,轻轻拂过剑柄上的锈迹。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像是在抚摸一个沉睡的人的脸颊。

那一刻,石头恍惚觉得,师父不是在摸一柄剑,而是在和一个人……握手。

“师父,”石头忍不住问,“您认识这柄剑的主人,对吗?”

青衣客没有回答。

但石头看见,师父的眼角,似乎有极淡的水光一闪而过。

那天傍晚下山时,青衣客在山腰处停下,回望山巅。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的村庄。

“石头,”他忽然说,“你记住。这世上有些存在,不是为了被记住,而是为了让别人能够‘忘记’——忘记恐惧,忘记仇恨,忘记自己曾经多么无力。

这柄剑,就是这样的存在。”

石头似懂非懂地点头。

青衣客摸了摸他的头:“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

十五年过去了。

锈剑的传说越来越多,越来越玄,但有一点始终不变:没有人能拔动它分毫。

它仿佛真的与山、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春去秋来,风霜雨雪,剑身上的锈迹似乎更深了,可当你仔细看时,又会觉得那些锈蚀仿佛有了生命,在缓慢地呼吸。

山脚下的村民早已习惯了络绎不绝的访客。

他们会在村口摆摊,卖些干粮、饮水、登山杖,也会善意地提醒:“看看就好,别碰那剑。它啊,不是给人拔的。”

有外来人不信邪,非要问个究竟。

村里的老人就会指着远山,慢悠悠地说:

“你看那山,像不像一柄插在大地上的巨剑?”

“你看那剑,像不像山长出来的一根骨头?”

“山是剑,剑是山。你要拔剑,就是要拔山。凡人,哪有拔山的力气?

问者往往哑然。

是啊,山在那里,千万年了。剑在那里,也有十几年了。

它们已经成了一体,成了这片天地的一部分。

拔剑?

不如问问,谁能把月光从夜空里摘下来。

谁能把风声从山谷里取出来。

谁能把“存在”从“不存在”里分离出来。

暮色四合时,常有访客在山巅流连忘返。

他们看着锈剑在夕阳中沉默,看着银铃树在晚风中摇曳,看着那颗果实里的星光渐次亮起。

然后,他们忽然就懂了。

这柄剑,不是等待被拔出的神兵。

它是一个答案。

回答着“何谓守护”。

回答着“何谓牺牲”。

回答着“何谓永恒”。

下山时,许多人会不自觉地回头,对着山巅,对着那柄剑,轻轻说一声:

“谢谢。”

谢谢你的存在。

谢谢你的“不拔”。

谢谢你在那里,让我们知道,这世间终究有些东西,是岁月动不了、人心撼不动、连传说都改不了的。

比如山。

比如月。

比如这柄,与昆仑同寿的无名锈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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