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阁起微末（1/2）

将黑色铁片小心地贴身收藏好，那微弱的剑意共鸣和指向“万古坟场”的模糊牵引，成了云梦瑶心底最深沉的秘密与动力。她没有对灰纹长老和盘托出，只含糊地提及，那块铁片可能与她寻找救治慕清弦的方法有关，需要进一步探寻线索。灰纹长老沉默地听她说完，那双历经沧桑、看惯生死的老眼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细节，只是用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沉声道：“守石人，信守承诺。你需要什么，只要部落拿得出，尽管开口。但此地凶险，万事小心。”

这份质朴的信任和支持，让云梦瑶心头微暖。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依赖部落的庇护。要在这危机四伏的归墟界立足，寻找复苏慕清弦的希望，对抗虎视眈眈的圣族和柳依依，她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自己的耳目、自己的资源渠道。“听风阁”，这个在玄灵界曾是她情报网络核心的名号，必须在这里重新点燃。

接下来的两天，她几乎没有休息。一边用新得的混沌晶石缓慢而稳定地恢复着丹田内那缕微弱的混沌气旋，一边凭借过人的记忆和分析能力，疯狂汲取着从墟市各个角落听来的零碎信息，在心中绘制这片区域的势力图谱、资源分布、风险区域。同时，她也开始利用手头极其有限的资源，为“开业”做准备。

从独眼老者那里“打包”买来的破旧护心镜和顽石被仔细研究后，确定了其有限的价值——护心镜可提取少量低阶火铜，顽石则是普通的“沉铁岩”，坚硬但灵气稀薄。她没有丢弃，而是将火铜小心熔炼出来，融入从守石人那里换来的一些基础金属碎料，又加入了一点“捡漏”得来的、具有微弱导能特性的“灰纹砂”，亲手锻造、刻画，制作了三枚改良版的“初级五行调和符”。这新符不仅继承了稳定紊乱、辅助吸收混沌之气的功效，还因加入了灰纹砂，对归墟界特有的、驳杂的能量侵蚀有了一点点额外的抗性，更接地气，也更实用。

那两株宁魂草，她留下了一株以备不时之需，另一株则配伍了几种在墟市外围山林中就能找到的、具有安神化瘀效果的普通草药，用最原始的石臼捣碎、调和，制成了三小瓶“清心化瘀散”。药效自然远不如玄灵界的灵丹，但对于此界普遍因修炼环境恶劣、争斗频繁而留下内腑暗伤、能量淤积的底层修士和遗民来说，不啻于良药。

最让她花费心思的，是那枚从另一个不起眼摊位淘来的、被厚厚的、混杂着污泥和锈迹的壳包裹的“石块”。摊主只当是某种坚硬的普通矿石，要价极低。但云梦瑶凭借对土行灵力的敏锐感知，以及《五行归一灵纹法典》中对地脉之气描述的记忆，隐约察觉到其内部一丝极其精纯、却近乎沉睡的土行精气。她几乎用光了手头最后一点“积蓄”，才将其换来。此刻，她静坐调息，将恢复的一丝混沌灵力转化为精纯的土行之力（得益于五灵珠残存的本源和她对五行转换的深刻理解），如同最灵巧的刻刀，以神识引导，小心翼翼地剥离“石块”表面那层混杂的、阻碍灵气散发的“外壳”。这个过程缓慢而精细，持续了近一天一夜。当最后一层杂质剥落，一块约莫鸡蛋大小、通体呈现温润明黄色、散发着精纯而稳定土行灵气的“地脉石精”显露出来时，饶是云梦瑶心志坚定，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欣慰。此物对修炼土行功法或需要稳固根基的修士，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它是她“眼力”和“手艺”的最佳证明。

有了这三样“镇摊之宝”，加上守石人部落用部分物资为她做保（承诺若她十日内无法支付租金，部落将用等值粮食抵扣），云梦瑶在墟市最外围、紧靠着一面巨大而斑驳的黑色山壁的角落，租下了一个最小的摊位。这里与其说是摊位，不如说是前人随意垒砌的几块巨石围出的一个凹陷，勉强能容一人转身，头顶有半片天然岩层突出，聊可遮风挡雨。位置偏僻，人流稀少，距离热闹的交易区有相当一段距离，但胜在租金低廉得令人发指（每日仅需十枚最低等的“杂气石”，相当于十分之一块下品混沌晶石），且足够隐蔽，符合她目前低调行事的需要。

她没有像周围那些摊主一样，将五花八门、真假难辨的货物随意堆放在地上或破布上。而是花了半天时间，仔细清理了石壁上的苔藓和污垢，露出相对平整的岩面。然后，她取出一截烧焦的硬木，在岩壁正中，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地刻画了三个字符。

这三个字符，并非玄灵界文字，也非她刚学会的、简陋的墟市通用语。而是她以自身对“听风”二字的理解，结合《五行归一灵纹法典》中代表“感知”、“流动”、“承载”的几种基础符文变体，融合了从那黑色铁片中感受到的一丝“寂灭归于平静、平静蕴含万籁”的微妙道韵，自创而成的标识。

字符的线条扭曲而奇异，初看有些怪异，但若凝神细观，却能隐隐感觉到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有微风在字符间流转，带着一丝洞察的锐利和承载的厚重。在归墟界这个文字传承混乱、大多靠图画和简单符号交流的地方，这三个“字”本身，就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神秘与专业。

字符下方，她用更简单直白的图画和寥寥几个通用语词汇，清晰地标注了业务范围：

1. 知万象：旁边画了一只侧耳倾听的耳朵，以及一卷缓缓展开的、上面点缀着星辰般光点的卷轴。寓意情报收集、信息整合、趋势推演。

2. 定乾坤：图案是数道代表混沌的灰色线条与代表五行的五色光点，相互交织、勾连，构成一个稳定而玄奥的小型图案。意指可定制符箓、布置小型阵法、修复特定物品（需结合混沌与五行特性）。

3. 辨真伪：画了一双眼眸，瞳孔中似乎有光华流转，目光仿佛能穿透迷雾，直指本质。代表鉴定材料、评估价值、辨识真伪。

简陋，却异常清晰、专业。在周围一片混乱、原始、以物易物为主的摊位中，这面刻画着奇特字符和清晰标识的石壁，犹如鸡群立鹤，散发着一种沉静而自信的气场。

开业第一日，从清晨到日暮，门可罗雀。

偶尔有遗民或奇形怪状的生物路过，大多只是投来好奇、审视或毫不掩饰的嘲弄目光。一个气息虚弱、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外来女子，守在这么一个偏僻又“故弄玄虚”的摊子前，能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想用些花哨把戏骗骗新来的冤大头罢了。没有人停留，甚至没人上前询问。

云梦瑶安坐于石壁下的阴影中，神色平静无波。面前的地面上，只整齐地摆放着三样东西：一枚用粗糙皮纸包裹、只露出符头、隐隐散发稳定波动的“初级五行调和符”；一个用洗净的小石瓶装着、塞着木塞的“清心化瘀散”；以及那块刚刚处理完、温润光泽内敛的“地脉石精”。她没有吆喝，没有揽客，只是静静坐着，如同与身后的黑色山壁融为一体。

但她并非真的在枯等。她的心神，一分为二。一部分沉入丹田，引导着微弱但坚定的混沌气旋，缓慢吸收着空气中稀薄而驳杂的能量，一丝丝恢复着修为。另一部分，则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全力张开——不是用容易被察觉的神识，而是凭借历经淬炼、远超同阶的神魂本质所带来的超凡感知。

她的耳朵，过滤着墟市远处传来的、被风声和岩壁折射得模糊不清的嘈杂声响，从中捕捉着有用的碎片：

“……东边三百里，黑风涧，混沌潮汐又爆发了，比上次还猛！‘毒牙’小队全栽在里面了，就逃出来一个，还疯了，整天喊着‘影子吃人’……”

“‘熔火部’那帮玩火的蛮子，和‘石肤族’为了一条新发现的、还没拳头大的混沌晶石矿脉，在‘碎骨荒原’又干起来了，死了十几个……听说‘墟’的执法队去了，好像偏帮熔火部，石肤族吃了亏，正嚷嚷着要告到上层墟市去……”

“南边那片新出现的‘鬼打墙’迷雾区，邪门得很！进去的人，十个有八个出不来。不过昨天有个好运的家伙，从里面捡了半块锈蚀的盾牌出来，上面有古老的灵纹，卖给‘老瘸子’换了三块中品晶石！”

“……最近小心点，圣族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活动越来越频繁了，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悬赏高得吓人……有陌生人，特别是受伤的、或者带着古怪东西的，最好别沾……”

“听说了吗？‘血手’屠夫昨天在‘尸骨林’栽了，好像惹到了一个用剑的独行客，剑法快得看不清，带着一股子死气…… ‘血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削成了人棍……”

信息庞杂而零碎，充斥着血腥、暴力、机遇和危险。云梦瑶默默记下，在脑海中快速分门别类，与之前获取的信息相互印证、补充，逐渐勾勒出以这个墟市为中心，方圆千里内的大致势力分布、危险区域、资源点以及近期发生的重大事件。她尤其关注任何与“圣族”、“用剑的独行客”、“古老遗迹”相关的信息。

转机出现在第二天下午。

墟市的光线永远晦暗不明，但根据岩壁上某种荧光苔藓的明暗变化，能大致判断时辰。就在光线趋于最暗淡的“傍晚”时分，一个身影踉跄着，从通往墟市更深处的甬道拐了出来。

这是个类人形生物，但半边身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正常的幽蓝色冰霜，连眉毛和发梢都结着冰晶。另半边身体则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赤红色，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流动，青筋暴起。他脸色青紫交加，嘴唇乌黑，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身体因为极度的寒冷与炽热在体内冲突而不断颤抖，呼出的气息一半是白霜，一半带着灼热的火星。显然，这是在修炼某种寒属性功法，或者探索极寒之地时，不慎被狂暴的火行或阳属性能量侵入体内，导致阴阳严重失衡，寒毒被引动反噬，情况已十分危急。他试了几种常见的“烈阳丹”、“驱寒散”，非但无效，反而让体内冲突更加剧烈。

他漫无目的地挪动着，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似乎随时可能倒下，成为墟市角落又一具无人问津的冻毙或焚体尸骸。路过“听风阁”时，他甚至没有力气转头看一眼。

云梦瑶却在对方出现的瞬间，就敏锐地感知到了那股混乱冲突、濒临崩溃的能量气息。她目光微凝，迅速判断出对方的症结所在——并非单纯的寒毒或火毒，而是两股极端属性力量在体内失去制衡，相互冲撞，导致经脉郁结，生机飞速流逝。

就在那冰火行者即将踉跄走过摊位的瞬间，云梦瑶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平稳，用的是这几天恶补的、最基础的墟市通用语词汇混合着手势：“你，伤，我能治。”

那冰火行者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看向声音来源。看到一个气息微弱、面色苍白的女子坐在简陋的石壁下，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本能的警惕和怀疑，但随即被更强烈的痛苦和绝望淹没。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说不出话。

云梦瑶不再多言，她指了指对方身上覆盖的冰霜和赤红的皮肤，又指了指自己摊位上的那个小石瓶（清心化瘀散），然后双手做了一个环抱、旋转、最后归于丹田的动作，模拟五行流转、阴阳调和的原理。她的动作简洁而充满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仿佛蕴含着某种道理。

冰火行者死寂的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火花。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仅有的两块下品混沌晶石，又摸索出一块看起来毫不起眼、拳头大小、表面粗糙呈暗蓝色的矿石，一股脑地推向云梦瑶，眼神中充满哀求。

云梦瑶看了一眼那矿石，心中一动，但面上不显。她只收下了那两块下品晶石，将矿石推回，然后拿起小石瓶，倒出指甲盖大小的一点淡青色药散，示意对方服下。同时，她将一枚“初级五行调和符”塞进对方那只还算完好的、赤红色手掌中，示意他握紧，引导其微弱的稳定调和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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