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风雨前夕（1/2）

京城，云水庵，后山竹林。

酉时三刻，残阳如血，为幽静的竹林披上一层诡谲的金红。沈清辞一身素净的月白绫衫，外罩青灰斗篷，只带了一名同样扮作丫鬟的暗卫侍女，如约而至。竹叶萧萧，暮霭渐起，庵堂晚钟悠远，更添几分出尘的静谧与……潜藏的杀机。

竹林深处，一方石几，两张蒲团。一名身着寻常士子襕衫、头戴方巾的中年文士早已等候在此，正俯身斟茶，动作从容。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癯儒雅的面容，三缕长须，目光平和深邃，正是当今内阁次辅、清流领袖之一，太子少保杨廷和！

沈清辞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敛衽为礼：“妾身沈氏，见过杨阁老。不知阁老相召，有何见教？” 她万万没想到，这位在朝中素以持重端方、不党不私着称的杨阁老，竟是“故人”！

“世子妃不必多礼，请坐。”杨廷和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沉稳气度，“冒昧相邀，唐突之处，还望海涵。实在是……事关国本，不得不谨慎行事。”

沈清辞依言坐下，侍女退至三丈外警戒。她静待下文，心念电转。杨廷和是四皇子师傅，但向来以“帝师”自居，不涉党争，此刻私下约见，所图必定极大。

杨廷和没有寒暄，直视沈清辞，开门见山：“世子妃，京中情势，想必冯公公已略有透露。陛下沉疴，天意难测，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储位空悬，宵小环伺，非社稷之福。”

沈清辞垂眸：“妾身妇人，不敢妄议国本。永宁侯府世受国恩，唯知忠君体国，静待天命。”

“好一个‘静待天命’。”杨廷和轻啜一口清茶，目光如电，“然则，树欲静而风不止。三殿下（三皇子）联络边将，结交内侍，其心……路人皆知。更有一事，冯保恐也未尽言。”他压低声音，“三殿下府中近来有西番（葡萄牙）使者频繁出入，所谋者，恐非仅止于神器，更关乎海疆！”

沈清辞心中凛然，西番！果然牵扯进来了！她抬眸，眼中适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惊疑：“西番？阁老此言何意？”

“东南海疆不靖，倭寇与佛郎机人（葡萄牙）勾结，劫掠商旅，侵扰边民。三殿下却暗中与彼辈往来，许以重利，所求者，无非是借其船坚炮利，威慑沿海，乃至……钳制海外如萧世子这般忠贞之士！”杨廷和语气转厉，“此乃引狼入室，祸国殃民！陛下若知，必不容之！”

沈清辞背脊渗出冷汗。杨廷和此言，直指核心！三皇子竟与葡萄牙人勾结，欲挟洋自重！这已不仅是夺嫡，更是卖国！若让其得逞，夫君在海外岂不危如累卵？甚至大明海疆，亦将永无宁日！

“阁老告知此事……”沈清辞声音微涩。

“非为要挟，实为剖心。”杨廷和叹道，“四殿下仁孝聪慧，有明君之资，更兼心怀天下，深知海疆之重，绝不行此资敌卖国之举。然，殿下势单，尤缺强援。萧世子远在海外，手握劲旅，开拓新土，功在社稷。若世子能明辨忠奸，心向社稷……”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待尘埃落定，新君必不负功臣。开海禁，固海防，扬国威于万里波涛，方是正途。永宁侯府之忠贞，亦当彪炳史册。”

这是赤裸裸的招揽，更是将永宁侯府与四皇子彻底绑定的暗示！条件丰厚——支持四皇子上位，将来便可放开手脚经营海疆，萧景珩的功业将得到朝廷全力支持。但风险也极高——一旦押错，便是灭顶之灾。

沈清辞心念急转。杨廷和亲自出面，透露如此机密，已是将身家性命押上。他所言三皇子通番卖国之事，恐非虚言。冯保代表的宫内势力，杨廷和代表的清流文官，似乎都已倾向四皇子。永宁侯府看似有选择，实则已被卷入漩涡中心，避无可避。

“阁老肺腑之言，妾身感佩。”沈清辞缓缓开口，字斟句酌，“永宁侯府世受皇恩，唯知效忠陛下，效忠大明。凡有损国体、危害社稷者，皆为我侯府之敌。世子远在海外，亦必秉此心。然……”她抬头，目光清冽，“立储乃天子家事，亦是国本大事，非人臣可妄议。妾身一介女流，更不敢置喙。侯府所能为者，唯谨守臣节，静待陛下明诏。至于海外之事，世子自当以国事为重，以海疆安宁为念，余者，非所敢知也。”

这番话，看似什么都没答应，却又什么都说了。表明了对“危害社稷”行为（暗指三皇子通番）的反对，重申了忠君立场，强调了萧景珩海外行动的正当性（为国为海疆），但将是否明确支持四皇子的选择，巧妙地推给了“陛下明诏”和“不敢置喙”，留下了回旋余地。

杨廷和是何等人物，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深深看了沈清辞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此女果然聪慧，既表明了倾向（反对三皇子），又未落下把柄，更将皮球踢回，暗示需要四皇子一方拿出更确凿的证据或更具优势的态势。

“世子妃深明大义，老夫佩服。”杨廷和不再逼迫，转而道，“京中之事，自有老夫等人周旋。然海外风急浪高，世子身处险地，还需自己多加保重。若……若有所需，或闻异动，可持此物，至城南‘松雪斋’寻一姓顾的掌柜。”他推过一枚古朴的竹制书签，看似寻常，但边缘有细微的暗记。

沈清辞接过，郑重收好：“多谢阁老提点。”

“时辰不早，世子妃请回吧。今日之事，出我之口，入你之耳。”杨廷和起身送客。

沈清辞再次敛衽一礼，带着侍女悄然离去。竹林重归寂静，只余茶香袅袅。杨廷和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良久，低叹一声：“萧远有子有媳如此，何其幸也。但愿……天佑大明。”

新大陆，“星陨之谷”边缘营地。

夜色如墨，谷中却并不平静。环形山脚下，几处新开辟的矿坑灯火通明，叮当的敲击声不绝于耳。经过连日苦战与谈判，萧景珩所部在“星眸族”向导的帮助下，初步控制了“星陨之谷”外围区域，并开始尝试小规模开采那种奇异的“星骸之心”矿石。然而，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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