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番外一:书店掌柜墨先生的书签(1/1)
老巷深处的青石板路,被几代人的脚印磨得发亮,雨天时能映出槐树叶的碎影。
最光滑的那块石板上,有个浅凹的小坑,是三百年前萝拉斯特家的小少爷摔的,那时他追着只白蝴蝶跑过巷口,银靴子在石板上磕出了这道印子,如今倒成了雨天积水的小池塘,映着头顶的天光。
墨先生的书店就藏在路尽头那棵老槐树下,树干得两人合抱,枝桠斜斜地搭在书店的瓦檐上,春天落槐花瓣,能在门槛积出薄薄一层白。
门楣上悬着块梨木牌,一尺宽,两尺长,漆皮褪成了温润的浅褐,像块被手盘了多年的玉佩。
“人血皆可读”五个字却依旧清晰。
墨先生总爱对初来的客人指给他们看:“这是祖父当年写的,用的是血族银匠打的尖笔,蘸的是人类书铺买的松烟墨。”
他用指腹蹭过笔画的凹槽,能摸到细碎的银粉粒——那是银尖笔划过木牌时留下的,混着松烟墨的微粒,在时光里缠成了细细的线,“你瞧这‘皆’字,右边的‘白’字最后一笔,银粉多些,像落了点月光。”
木牌边缘有处不起眼的磕碰,是十年前血族贵族砸店时用马鞭抽的,当时木屑溅到了柜台的砚台上,墨先生后来特意把那砚台摆在了木牌正下方,砚池里的墨总带着点槐花香——每年槐花谢时,他会收集些花瓣泡在墨汁里,说是“让字也沾点两族共有的香”。
推开书店的木门,“吱呀”声能惊动巷尾的猫。门轴是祖父当年请人类木匠做的,轴承却换过三次,最近一次是血族银匠给修的,在轴芯里嵌了点银珠,转起来时带着点细碎的脆响,像谁在轻轻摇银铃。
门槛被踩得凹下去一块,左边沾着人类布鞋带过的黄土,右边留着血族皮靴蹭的银灰,混在一起,倒像块天然的调色盘。
站在门内往外看,老槐树枝桠正托着那块梨木牌,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人血皆可读”上,银粉的反光与墨字的阴影缠在一起,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无数只小蝴蝶在飞。
墨先生总说,这牌子挂了三百年,早把巷里的风、树上的花、往来的脚步声都吸进去了,“你凑近闻闻,能闻见人类的墨香,也能闻见血族的银气”。
推开木门时,“吱呀”声像老琴被拨动了弦,惊得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起。
门轴里嵌的银珠随着转动轻响,混着旧纸的霉味、檀香的沉郁,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海腥气——那是血族古籍带来的,像把遥远海域的风也锁进了屋。
左半边的书架是榉木做的,被人类的典籍压得微微弯曲。
最上层的《诗经》竹简用朱砂染过的红绳捆着,绳结处还留着祖父打的“平安结”,解开时能看见竹简上的刻字:“关关雎鸠”的“关”字被摩挲得发亮,像谁总在指尖捻这两个音。
下层的《农桑要术》摊开着,纸页泛着蜜色的黄,某页空白处有人类老农的批注:“血族的黑土地种麦,要比咱的地多浇三成月光水”,墨迹洇透了纸背,在另一页上印出淡淡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