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经纬雕塑的“揭幕词”(1/2)
葛溪新区的广场上,晨露还挂在银杏叶上时,“经纬雕塑”已经裹着红绸立在那儿了,像座沉默的山,透着股子压得住场的稳。
启轩站在雕塑底座旁,手指划过钢构的接缝,凉丝丝的金属带着露水的潮气——这里藏着个微型传感器,比指甲盖还小,能收集风的声音,风大时,顶端的铜铃碎片会跟着共振,“叮叮当当”的,像座会呼吸的纪念碑,吐纳着岁月的气。
“哥,你这钢骨太硬,棱是棱,角是角,得靠我的宋锦软一软,才不硌人。”悦昕伸手摸着缠绕的锦缎,宝蓝色的丝线在晨光里泛着虹彩,红的、金的线混在里面,像藏了片星空,上面绣的折线纹比图纸上更灵动,有的地方弯得像月牙,有的地方直得像田埂。
“你看这几处盘扣,是李阿婆教的‘同心结’,线头在里面绕了三圈才打结,把钢和丝绑得牢牢的,扯都扯不开,这才叫‘经纬’,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
沈亦臻举着相机绕雕塑转圈,裤脚蹭过带露的草地,湿了一小块。镜头里的红绸被风掀起角,露出顶端的漩涡纹,像朵没开全的花,“铜铃碎片得逆光拍才好看,光从后面透过来,能看见碎片里的小坑,那是老周头敲了三年的印子。”
他对着启轩喊,声音被风吹得有点飘,“老周头说这碎片里还留着《珍珠塔》的调子,风吹过能听见‘三百元起家’的戏词,跟留声机似的。”
广场渐渐热闹起来,像锅里的水慢慢烧开了。柳加林拄着拐杖,在钟伟的搀扶下走到雕塑前,拐杖的铜头在石板路上“笃笃”响,像在数着步子。
老人的手抚过钢构,粗糙的掌心蹭过冰凉的金属,突然停在块不起眼的凹痕处,指腹在上面轻轻打圈,“这是按1977年小洋楼的钢筋打的吧?我记得那楼的地基钢筋,就有这么道弯,是当年截钢筋时不小心磕的,我还骂过徒弟毛手毛脚。”
启轩笑着点头,眼里闪着光,“爸您眼神真毒,这点小记号都能找着。”他蹲下身,指着钢构的起点,那里有个比米粒还小的焊点。
“从这里开始,每道焊缝都对应着您修过的桥,最底下那圈弧度,是洋田村便民桥的,当年您为了让桥身顺河势,蹲在河边看了三天水。”
张芳芳来得稍晚,手里拎着个蓝布包,包角绣着朵小桂花,里面是用红绸包着的剪刀——是当年剪开食品店开业红绸的那把,铜柄上刻着“庆丰”二字,被磨得发亮,能照见人影。
“孩子们都到齐了?”她笑着往广场里望,看见吴玫玫抱着吉他,琴套上印着折线纹,正和老周头比划着什么,铜铃在老周头手里“叮铃”响,“玫玫这是要给雕塑唱首歌?我听着调子耳熟呢。”
“张奶奶!”朵朵举着束向日葵跑过来,花盘沉甸甸的,压得小姑娘直歪身子,花束的包装纸印着江河纹样,蓝的水,黄的岸,“周爷爷说,等揭幕了,铜铃会跟我的香囊共振,就像好朋友打招呼。”
小姑娘脖子上的折线纹香囊,银线是苗族老杨新打的,亮闪闪的,和雕塑顶端的铜铃碎片用的是同批银料,都带着苗寨银矿的光。
九点整,揭幕仪式开始,太阳刚爬过教学楼的顶,把广场照得亮堂堂的。老周头敲响了新做的铜铃,“叮——”的一声,清越得像山泉水滴在石头上,声浪漫过广场,惊飞了银杏树上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声混着铃声,像支开场曲。
主持人刚要拿起话筒介绍雕塑的设计理念,被张芳芳笑着拦住:“别讲那么多文绉绉的,让它自己说,它的故事,比咱谁讲的都实在。”
她走到红绸前,剪刀在手里转了个圈,铜柄在阳光下闪了闪,在空中顿了顿,突然回头问柳加林,眼里的光像年轻时那样亮:“还记得1976年那300块钱吗?揣在你给我缝的布兜里,像揣着块烫石头,走两步就想摸摸还在不在。”
柳加林的拐杖在地上轻轻磕了磕,“笃笃”两声,像在点头,“怎么不记得?你数钱时手都抖,数了三遍才数清,说‘要是赔了,连红薯都吃不上,得去挖野菜’,结果当晚就把钱换成了面粉,说‘不试咋知道成不成’。”
“那1977年盖小洋楼,你在地基里埋了块钢,说‘要让这楼站到咱孙子辈,让他们知道爷爷盖楼用了多少劲’。”张芳芳的声音里带着笑,剪刀终于落下,“咔嚓”一声脆响,红绸如流水般滑落,露出底下藏了许久的模样。
阳光下的雕塑突然活了过来:桥梁钢构的银灰像凝固的浪,一道道折线往上攀,透着股子倔劲儿;宋锦的宝蓝像缠绕的河,丝线在钢构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温柔地抱着硬邦邦的钢;顶端的漩涡纹里,铜铃碎片在风里轻响,“叮叮”的,像在说悄悄话。
最妙的是钢构与丝线的影子,在地上织成张流动的江河图,随着风势变幻,时而像赣江的曲流,弯弯曲曲的;时而像庆丰的田埂,横平竖直的,连当年食品店门口的石板路纹路,都隐约能看见。
“第一根线,是1976年的300元。”张芳芳的声音穿过风,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里,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
她指着宋锦的起点,那里绣着枚小小的铜钱,边缘用金线勾了圈,“当年这钱换了面粉、芝麻、桂花,在食品店的铁锅里,熬出了第一缕甜,烫得人手直甩,却舍不得放下。”
台下的李阿婆突然抹起眼泪,用袖口擦了又擦,拉着身边的王阿姐说:“她第一次做糖糕,面发得有点酸,还烫得直甩手,却硬塞给我块,说‘阿婆,甜不甜?’那时候的甜,现在想起来还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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