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再造山河三十年 > 第21章 暗蓄鳞爪

第21章 暗蓄鳞爪(1/2)

目录

乾化三年(913年)的寒风卷过淮水,裹挟着申州城头尚未散尽的硝烟与血腥,吹得新插上的赤底“徐”字认旗猎猎作响。城墙东段那处巨大的豁口已被条石与夯土草草封堵,如同巨兽身上一道狰狞的伤疤,无声地宣示着新主人的权威。

城西新辟的屯垦营里,冻土被流民与降兵麻木而用力地翻开,播下混杂着血汗的微末希望。光州方向,日夜蒸腾的盐场白雾更浓,一车车贴着“徐”字火漆的盐包,在护盐弩手营森严的押送下,沿着整饬一新的官道,将雪白的财富撒向四方,换回沉甸甸的铜钱、粮秣与铁料。

申州衙署正堂,炭火驱不散深冬的寒意。巨大的舆图铺展在粗糙的条案上,朱砂勾勒出山川河流、城池关隘。徐天一身绯色官袍,外罩玄色貂裘,指尖正重重地点在舆图中央——寿州。

“寿州已陷王茂章之手,此乃杨吴淮南防御之北门锁钥!”徐天声音低沉,带着金石般的冷硬。他手指沿着淮水向东,划过一片空白,最终钉在更东南方的庐州(今合肥),“庐州,扼巢湖咽喉,控江淮要冲,乃杨吴拱卫金陵(今南京)之门户!自寿州向东南,轻骑疾进,三五日可抵庐州城下!若得庐州,则巢湖-长江水道洞开,金陵门户顿失屏障!其战略之重,犹胜寿州!”

堂下,张谏青袍肃立,目光如古井深潭,映着舆图上的杀伐气:“大人明鉴。然庐州既为杨吴命门,必为徐温苦心经营之坚城,屯有重兵宿将!王茂章坐拥寿州,看似楔入淮南,实则已成杨吴眼中钉、肉中刺!其部久战疲敝,汴梁援兵粮秣皆如镜花水月,杨吴反扑,只在旦夕之间!王茂章…”他微微一顿,声音更低,“背疽沉疴,恐难久持。”

徐天眼中寒芒一闪,手指从庐州缓缓移回寿州,又重重敲下:“王茂章此刻,尚不能倒!他这杆破旗,还需替我等在寿州城头,再挡一挡杨吴的刀锋!他活着,汴梁的目光便多一分落在他身上,我申、光二州,便多一分喘息之机!他若骤然身死,寿州必乱!杨吴大军趁势北上,兵锋直指,我便是首当其冲!”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肃立的杜仲、石头等将校:“故!当务之急,乃借王茂章尚能喘息的这段时日,倾尽全力,暗蓄鳞爪!扩军、铸器、积粮、造船!将申、光二州,打造成铁桶般的根基!待王茂章这堵破墙一倒…”徐天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彻骨的弧度,手指猛地戳向寿州,“我当以雷霆之势,接掌其地!整合其残部!而后,兵锋直指庐州!唯有打痛杨吴,夺取庐州,掌控巢湖,扼住长江水道上游,我等方有立身之本,方有资格,在这乱世棋局中,与真正的枭雄…落子对弈!”

他最后的目光,投向了舆图更北的方向,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那座名为汴梁的帝都,落在了那个坐在龙椅上、注定在十年后被逼死的末代梁帝朱友贞身上,更落在了北方晋阳(太原)那位气吞万里如虎的晋王——李存勖身上!

“星图所昭…龙德三年(923年),晋王李存勖建后唐,倾国南征!汴梁…必亡!”徐天心中默念,一股紧迫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他如今二十六岁,时间,是他最强大的盟友,亦是最致命的敌人!他必须在汴梁崩塌、后唐铁骑饮马黄河之前,吞下足够份量的杨吴血肉,铸就与李存勖隔江争锋的资本!

“杨吴…徐温已死,其养子徐知诰(李昪)与吴王杨隆演争权正酣,内耗不休…”徐天收回目光,眼中燃烧着攫取的光芒,“此乃天赐良机!趁其病,要其命!巢湖,便是撬开杨吴龟壳的楔子!水师,便是我徐天日后争雄江淮的蛟龙!”

寿州,淮南行营都统府。

昔日肃杀威严的帅堂,如今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混杂着沉水香也压不住的腐败气息。王茂章半躺在铺着厚厚熊皮的胡床上,原本魁梧的身形竟显出几分佝偻,脸色蜡黄,眼窝深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每一次稍重的呼吸,都牵扯着背后那处溃烂流脓的疽疮,带来一阵阵钻心蚀骨的剧痛。御医束手,名贵的药材流水般灌下去,却如石沉大海。

案头堆积着来自前线的军报,大多被他烦躁地扫落在地。唯有那份来自申州、字里行间透着恭顺与“进献”的例行文书,被他死死攥在手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慌忙用丝帕捂住嘴,再拿开时,赫然几点刺目的腥红!“徐…徐天!”王茂章喘息着,声音嘶哑如破锣,眼中翻涌着怨毒、不甘与深深的无力,“好…好得很!坐拥两州…盐铁滚滚…兵甲日盛…连汴梁都给了他检校尚书的虚衔…咳咳…本帅…本帅倒成了他徐天的挡箭牌!替他…挡着杨吴的刀!”

他猛地将那份申州文书狠狠掷在地上,仿佛要砸碎徐天那张看似恭谨的脸。“来人!”声音带着垂死野兽的暴戾。

一名心腹幕僚战战兢兢趋近:“大帅…”

“传…传令申州!”王茂章喘着粗气,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力气,“着徐天…即刻筹措粮秣十万石!精铁…五万斤!弩箭…三十万支!限…限一月之内,解送寿州大营!言…言杨吴异动频频,大军需整备迎敌…此乃…军国要务,不得…不得延误!”他眼中闪烁着最后一丝狠厉的光芒,他要榨干徐天!哪怕只能榨出一点油水,哪怕只能给徐天添点堵!

“大帅…这…”幕僚面露难色,“徐防御使上月刚解送了一批粮草军械,申州初定,百废待兴,恐…恐力有未逮啊?且数目如此巨大…”

“未逮?!”王茂章猛地抬头,独眼中凶光爆射,如同回光返照,“他抄了蔡遵府库!他握着光州盐场!他…咳咳咳…他连汴梁的赏赐都吃得下!这点东西拿不出?!告诉他!拿不出…便是贻误军机!本帅…本帅便上奏朝廷!参他…拥兵自重,心怀叵测!”

“是…是!卑职即刻去办!”幕僚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言,连忙躬身退下。

看着幕僚仓惶退出的背影,王茂章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瘫倒在胡床上。背疽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这道命令,不过是色厉内荏的恫吓,徐天绝不会如数奉上。但他已无计可施,汴梁的援兵粮草遥遥无期,杨吴的斥候活动日益频繁,背上的疽疮正一点点啃噬着他的生命…他只能抓住徐天这根看似恭顺、实则内藏獠牙的稻草,做最后的挣扎。

申州衙署,炭盆烧得正旺。

徐天将那份盖着淮南行营鲜红大印、措辞严厉的催粮索饷公文随手丢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讥诮,看向下首的张谏:“王茂章…这是穷途末路,要敲骨吸髓了。十万石粮,五万斤铁,三十万支箭…他当我徐天是汴梁的府库?”

张谏拾起公文扫了一眼,神色波澜不惊:“大帅病笃,急火攻心,此乃困兽之斗。意在试探,亦在发泄。大人若分毫不与,恐其狗急跳墙,虽伤不得我筋骨,却平添烦扰,更予汴梁口实。若如数奉上,则自毁根基,正中其下怀。”

“先生以为当如何?”徐天端起温热的茶盏。

“当给,但不能足数,更不能痛快。”张谏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可筹措陈粮三万石,劣铁一万五千斤,旧损弩箭十万支。再附上一份言辞恳切、字字泣血的‘哭穷’文书,详述申州初定之艰难,流民嗷嗷待哺之惨状,军工坊日夜赶工之辛劳,更言明为解大帅之忧,已竭尽府库,刮地三尺,方凑得此数…恳请大帅体恤下情,暂缓其余。同时,将此文书内容,稍加润色,抄送汴梁兵部一份。”

“妙!”徐天抚掌冷笑,“既堵了他的嘴,又示弱于汴梁。让汴梁的老爷们看看,我徐天在王茂章手下,是如何被盘剥压榨的‘忠臣良将’!王茂章拿到这些破烂,怕是背疽更要痛上三分!”

他顿了顿,眼中厉色一闪:“王茂章…他既如此‘惦记’我等,我等也不能‘辜负’其意。听闻大帅病体沉疴,徐某心甚忧之。先生精通药理,可寻些温补元气的上好药材,诸如百年老参、天山雪莲之类,再配上几味‘活血化瘀’、‘助益痈疽消散’的‘良方’,制成药膳,着心腹之人,随这批‘粮饷’一并送入寿州行营,务必亲自交到大帅手中,言明乃徐某一片孝心,盼大帅早日康复,坐镇中枢!”

张谏闻言,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属下明白。必寻那药性‘温厚绵长’,最是‘滋养’痈疽的方子,再配上些‘提神醒脑’的引子,务求大帅…‘福寿绵长’。” 两人目光一碰,皆看到彼此眼中冰冷的默契。这剂“良药”,便是加速王茂章走向生命终点的催命符!

“好!”徐天拍案,“此事机密,先生亲自操办!王茂章那边,就让他再‘体面’些时日。我等…该去‘看看’巢湖了。”

巢湖,烟波浩渺。

隆冬时节,湖面并未封冻,灰蒙蒙的天空下,寒风卷起冰冷的浪涛,拍打着荒凉的湖岸。几艘破旧的渔船在风浪中起伏,如同飘零的落叶。湖西岸,一处芦苇丛生的隐秘河汊口,几艘新造的小型走舸半沉在浅水中,覆盖着枯黄的芦苇伪装。

徐天与张谏在数名亲卫的护卫下,立于一处临湖的高坡上。寒风凛冽,吹得人衣袍紧贴。徐天极目远眺,湖面尽头,水天相接处,一片巨大的城郭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那便是庐州!

“好一片大泽!”徐天深吸一口带着水腥的冷冽空气,胸中豪气顿生,“得此湖,便扼住了杨吴北上的咽喉,更握住了直捣金陵的水道锁钥!”

张谏裹紧了身上的旧裘,指着脚下这片河汊与远处几个湖心小岛:“大人请看,此地水道曲折,芦苇丛生,便于藏船。那几个小岛地势平缓,有淡水泉眼,稍加修整,便可作为水寨根基,屯兵储粮,更可设烽燧哨塔,了望湖面敌情。在此处秘密兴建水寨,操练水卒,杨吴庐州水军主力泊于东岸,若非大举巡湖,极难察觉。”

徐天目光灼灼,心中念头飞转,意识瞬间沉入星图一角,锁定“巢湖水寨选址”:

【局部推演启动:方案评估——巢湖西岸河汊建立秘密水寨】

【信息输入:地形、水文、季风、庐州水军巡逻规律、杨吴当前注意力(内斗)…】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