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初试锋芒(2/2)
“噗嗤——!”
铁环尖锐的尖端,瞬间贯穿了柔软的咽喉,从后颈透出!带出一溜粘稠的血沫和碎裂的骨渣!
“银枪太保”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死寂彻底被空洞和难以置信取代。他嗬嗬地倒抽着气,鲜血混合着气泡从被贯穿的喉咙和嘴里疯狂涌出,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血泊之中,再无声息。
鹊尾山寨最后的支柱,轰然倒塌。
“银枪太保死啦——!”
“大当家死啦——!”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残余贼寇,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绝望的哀嚎。抵抗的意志瞬间土崩瓦解。有人丢下武器跪地求饶,有人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试图寻找生路。
“降者不杀!顽抗者,格杀勿论!”徐天拄着滴血的苗刀,胸膛剧烈起伏,强忍着失血带来的眩晕,声音嘶哑却如同惊雷,响彻整个血腥的战场。
“降者不杀!格杀勿论!”石头、杜仲以及所有光州军士兵齐声怒吼,如同虎入羊群,迅速分割、包围、清理着最后的抵抗。
鹊尾山,这座扼守淮水南岸要冲多年的贼巢,在震天的爆炸和随后钢铁洪流的碾压下,终于被彻底踏平。黑底银枪的“效节都”大旗,被一名光州军士兵狠狠扯下,践踏在混合着硝烟、鲜血和泥泞的地面上。
鹊尾山寨的聚义厅,早已被改成了临时的中军大帐。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被刻意点燃的松脂气息勉强掩盖,却依旧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巨大的厅堂内,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和一张张疲惫却亢奋的脸。
成箱成箱的铜钱、银锭在火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堆积如山的粮食麻袋散发出谷物的醇香。成捆的崭新布匹、丝绸堆积在角落。兵器架上,缴获的刀枪剑戟闪烁着寒光,其中不乏精良的制式军械,甚至还有十几副保养得不错的皮甲。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中央,那堆积如小山般的、用厚厚油布包裹的盐块——正是被劫掠的漕盐。
杜仲拄着他那柄早已砍出无数缺口的横刀,瘸着腿,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和难以掩饰的兴奋,唾沫横飞地汇报着:“…大人,粗略清点出来了!铜钱不下五万贯!银锭约莫三千两!上好漕粮八百余石!布匹丝绸无算!精铁兵器四百余件,皮甲三十副!还有这盐…”他踢了踢脚边一个油布包裹,“足有五百石!够咱们光州吃上大半年了!另外,寨内粮仓地窖里还藏着不少腊肉、酒水…”
石头脸上那道疤在火光下跳动着,补充道:“俘虏清点完毕,能动的青壮贼寇还有三百七十余人,都捆结实了关在后寨。受伤的和寨里的老弱妇孺…也有两百多口子,怎么处置?”
徐天端坐在原本属于“银枪太保”的那张铺着虎皮的交椅上,玄色衣袍的胸前,伤口已被简单包扎,渗出的血迹在深色布料上洇开一片暗红。他脸色因失血而略显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在跳跃的火光下扫视着满堂的缴获。他没有立刻回应石头的问题,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
厅内的气氛热烈而喧嚣,淬锋营的军官们看着满地的财货,眼中都燃烧着贪婪和渴望。击破鹊尾山这样的硬骨头,按规矩,缴获的大头本该由他们这些卖命的人先分润。
徐天的手指停下了敲击。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亢奋的脸,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兄弟们辛苦了。这一仗,打得漂亮!用血换来的东西,自然该拿!”
众人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但是,”徐天话锋一转,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水浇头,“别忘了,咱们头上还有王帅!别忘了,咱们的根还在光州!更别忘了,汴梁城里,还有人时时刻刻盯着咱们,等着抓咱们的把柄!独吞?那是找死!”
他走到那堆积如山的铜钱箱子旁,拿起一枚沾着血污的铜钱,在指尖捻动。“杜仲,石头。”
“末将在!”
“立刻着手,将所有缴获分作十份!”徐天的声音斩钉截铁,“拿出三成!要最扎眼的!铜钱、银锭、上好的丝绸布匹、还有…一百石雪花盐!”他特意加重了“雪花盐”三个字,“给我装车!打上光州军的旗号!派得力人手,押送回王帅行营!就说是我光州军,幸赖王帅虎威,将士用命,攻克鹊尾山贼巢,斩获些许贼赃,不敢自专,特献于大帅麾下,以资军需!另附‘银枪太保’首级一颗,效节都军旗一面,呈送大帅案前!”
“三成?还…还有雪花盐?”杜仲的独眼猛地瞪大,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显然肉痛至极。石头也抿紧了嘴唇。
“舍不得?”徐天冷冷地瞥了杜仲一眼,“杜瘸子,你这条腿,还有你那只眼,还想不想要了?王帅的大军就在咱们身后!没有他顶住汴梁的压力,没有他默许咱们扩军练兵,咱们能有今天?这三成,是买路钱!是护身符!是告诉王茂章,我徐天懂规矩,知进退!更是堵住汴梁那些杂碎的嘴!让他们无话可说!”
他走到那堆缴获的兵器旁,拿起一柄寒光闪闪的制式横刀:“剩下的七成,才是咱们兄弟的!铜钱、粮食、布匹,按军功大小,分赏将士!阵亡兄弟的抚恤,加倍!从盐利里再补一份!缴获的兵器甲胄,全部回炉,补充进军工坊!俘虏…”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青壮贼寇,罪大恶极者,挑出来当众处决,以儆效尤!其余,连同寨中老弱,全部押回光州!充入屯垦营和盐场苦役!敢有异动者,杀!”
徐天环视众人,声音带着一种铁血的决断:“银子分了,人心不能散!刀磨快了,劲头不能泄!鹊尾山只是开始!传令全军:休整一日!明日卯时,埋锅造饭!目标——南边七十里,扼守淮水支流渡口的‘定南堡’!那里,才是咱们光州军钉进淮南腹地的第一颗钉子!拔了它!”
“得令!”杜仲和石头眼中的不甘终于被更深的战意取代,轰然应诺。厅内众将也齐声咆哮,刚刚因分赃而起的些许涟漪,瞬间被新的征服欲望所淹没。
定南堡,与其说是堡,不如说是一座依托渡口而建、粗陋放大的坞壁土围子。夯土的城墙不过两丈高,在经历了鹊尾山那毁天灭地的爆炸后,在光州军眼中简直如同纸糊的一般。堡内守军不过三四百之数,多是些依附鹊尾山的散兵游勇和地方豪强武装,听闻“银枪太保”授首、鹊尾山天险被破的消息,早已是风声鹤唳,士气跌至谷底。
光州军挟大胜之威,如同赤色的怒潮,席卷而至。
没有试探,没有劝降。
石头率领的铁签都重甲步兵在堡门前摆开森严的阵势,巨大的盾牌如同移动的城墙。护盐弩手营三百张劲弩在土坡上列阵,冰冷的弩矢斜指苍穹。几辆临时赶制的、蒙着厚厚湿牛皮和泥浆的“洞屋车”(简陋攻城车),被新兵们推着,吱吱呀呀地逼近堡门。
“放箭!放滚木礌石!”堡墙上,一个头目模样的军官声嘶力竭地呼喊,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在洞屋车的湿牛皮上,无力地滑落。几块仓促推下的石头砸在车顶,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无法阻挡其缓慢而坚定地靠近。
就在守军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堡门下缓缓逼近的洞屋车吸引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几名工兵营的老卒,如同地老鼠般,借着洞屋车的掩护和堡墙根下阴影的死角,悄无声息地将几个沉重的、用厚油布和湿泥严密包裹的陶罐,埋在了堡门根基下松软的泥土中。长长的引信被小心地牵出,一直延伸到弩手阵后方的安全距离。
徐天站在弩手阵后,冷冷地看着堡墙上那些慌乱的身影。他缓缓抬起手。
弩手们引弓,箭簇对准了堡墙垛口后方。
工兵营的老卒将火把凑近引信。
“放——!”
徐天的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剑!
“咻咻咻——!”密集的弩箭如同飞蝗般射向堡墙,压制得守军抬不起头!
“嗤——!”引信被点燃,火花沿着浸透油脂的麻线飞速窜向堡门!
数息之后。
“轰隆——!!!”
一声远比鹊尾山那次规模小、却更加沉闷集中的巨响,猛地从定南堡的根基处爆发!夯土的堡门连同两侧大片的墙体,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蛋壳,轰然向内塌陷!烟尘混合着碎砖烂泥冲天而起!
“城门破了——!”
“杀进去——!”
根本无需鼓动!早已被胜利和战利品刺激得双眼血红的淬锋营新兵们,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弥漫的烟尘,汹涌地冲进了定南堡!抵抗微乎其微,屠杀和俘虏几乎同时进行。堡内守军仅存的抵抗意志,在那声恐怖的爆炸和随后涌入的赤潮面前,彻底化为了齑粉。
当徐天踏过满地狼藉、走进定南堡简陋的“衙署”时,战斗已接近尾声。石头提着还在滴血的刀,将一个穿着绸缎袍子、面如土色、抖如筛糠的中年胖子丢在他面前。
“大人,这就是定南堡的堡主,刘扒皮!跟鹊尾山勾连多年,没少干劫掠商旅、坐地分赃的勾当!”
徐天看都没看那瘫软在地的堡主。他的目光掠过衙署内同样堆积的粮秣财物(虽然远不及鹊尾山),最终落在悬挂在正堂墙壁上的一幅简陋的淮南舆图上。他伸出手指,指尖带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重重地戳在代表定南堡的那个墨点上,然后缓缓向南,划过一片代表未知区域的空白。
“石头。”
“末将在!”
“即刻以光州防御使、团练使徐天之名,张贴安民告示!定南堡,即日起更名‘定南城’!隶属光州团练使辖制!清查田亩,登记户籍!原堡丁,甄别后择优充入我团练兵!其余人等,编户齐民!”他转过身,玄色的袍角在弥漫的烟尘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目光投向北方王茂章大军所在的方向,声音沉稳而有力:
“立刻草拟捷报!详述我部连克鹊尾山、定南城之战功!言明定南城地处要冲,匪患初平,百废待兴,亟需强军镇守,以防贼寇死灰复燃!恳请王帅允准,着我光州团练使所部,暂驻定南,绥靖地方,抚定流亡!至于此城岁赋…除上缴王帅行营之定额外,愿再献盐利三成,专供王帅大军南征之用!”
石头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抱拳:“末将明白!这就去办!”
夕阳的残血涂抹在定南城低矮残破的城墙上。徐天独自登上刚刚插上赤底“徐”字认旗的城楼。硝烟未散,血腥犹存,但脚下这片被强行夺下的土地,却已烙上了他的印记。他俯瞰着城外蜿蜒的淮水支流和更南方苍茫的未知之地,手扶着冰冷的、犹带刀痕的垛口。
怀中,“人签”铁环冰冷坚硬。南征的血途,终于用铁与火,钉下了第一颗属于自己的钉子。然而,乱世的棋局,从无终局。光州的根基,定南的锋芒,皆需更多的血与盐,去淬炼,去守护。他望向汴梁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彻骨的弧度。脚下的路,白骨为阶,手中的刀,唯染血方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