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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醉仙血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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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有发现!”一名士兵急匆匆从二楼奔下,手中捧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半尺见方的木匣子!“在…在二楼那间最大的雅间…暗格里找到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木匣上!

徐天眼神一凝:“打开!”

士兵立刻用刀撬开木匣上的铜锁,掀开盖子。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样东西:几块用油纸包裹得极好的、雪白刺眼、颗粒均匀的——正是光州盐场特产的雪花盐样!几份折叠整齐、但纸页已经泛黄卷边的图纸——虽然潦草,却赫然勾勒着类似“复式淋卤塔”和“结晶池遮棚”的结构草图!还有几封用火漆密封的信笺,封皮上没有任何署名,但纸张质地精良,绝非寻常商贾所用!

徐天拿起一块雪花盐样,指尖感受着那纯净的冰凉触感。又拿起一份草图,目光扫过上面熟悉的线条——这正是他结合“寰宇星图”知识改进的盐场核心工艺!虽然画得粗糙,但关键之处竟有七八分相似!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窜上心头!汴梁的爪子,伸得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毒!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几封密封的信笺上。直觉告诉他,这才是真正要命的东西!

“拆开!”徐天声音冰冷。

士兵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挑开一封火漆。

徐天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语,笔迹陌生,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

“盐样甚佳,远胜淮北粗货。着速探明其源流及制法关键,详图呈报。‘鹞鹰’所需之‘引信’(指结晶浓卤),务必尽快到手,不得有误。事成,许尔盐引千石,保尔一门富贵。阅后即焚。‘鹞’字。”

没有落款。只有那个冰冷的“鹞”字印记!

“鹞鹰”…陈襄!

“引信”…结晶浓卤!

盐引千石…保尔一门富贵…

所有的线索瞬间贯通!如同一张无形的、沾满毒液的蛛网,清晰地呈现在徐天眼前!汴梁的赵九,通过陈襄这只“鹞鹰”,将爪子伸进了光州盐场!孙有财是爪牙,胡彪是打手,刘三娃是被利用的可怜虫!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窃取盐利,更是要彻底掌握这足以撬动淮南甚至整个江淮格局的制盐秘法!

“好…好一个‘鹞鹰’!好一个汴梁上官!”徐天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声音低沉得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他猛地抬头,目光再次如同实质的利剑,刺向二楼那扇紧闭的、挂着珠帘的雅间房门!

那扇门,如同深渊的入口。

“楼上,是谁?”徐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清晰地传遍死寂的大堂。

角落里,被士兵死死按在地上的孙有财,身体猛地一颤,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胡彪也停止了徒劳的挣扎,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徐天不再等待答案。他握着那封致命的密信,一步一步,踏着光滑冰冷、此刻却沾满了酒渍、油污、血迹和呕吐物的水磨石地面,朝着那雕花木梯走去。靴底踩在粘稠的污秽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在死寂的大堂中如同催命的鼓点。杜仲提着刀,如同最忠实的影子,紧随其后。石头的目光则死死盯住角落里的孙有财和胡彪,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木梯发出轻微的呻吟。徐天踏上二楼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丝绒地毯吸去了脚步声,却吸不去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混合着昂贵熏香、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气息。走廊两侧,几间雅间的门都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显然已被士兵搜查过。唯有走廊尽头那间最宽敞、门楣上挂着“天香阁”鎏金牌匾的雅间,那扇雕花木门依旧紧闭,门缝里透出温暖明亮的光线,与楼下的混乱血腥形成诡异的对比。

徐天在“天香阁”门前站定。他伸出手,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按在了冰凉光滑的黄铜门环上。指尖能感受到门后传来的、极其细微的震动——里面的人,心在狂跳。

“吱呀——”

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他缓缓推开。

门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雅间内,温暖如春。巨大的鎏金兽首炭盆里,银丝炭烧得正旺,散发出融融暖意。四壁挂着名家字画(真假难辨),紫檀木的案几上,摆着精致的酒菜,却早已冰凉。两个衣衫半解、鬓发散乱、脸上犹带泪痕的俏丽歌姬,如同受惊的小鹿般蜷缩在宽大的锦榻角落,瑟瑟发抖。

而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太师椅上,端坐一人。

正是汴梁宣慰副使,陈襄。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青色团花官袍,只是此刻衣襟微敞,显得有些狼狈。脸上惯有的阴冷和傲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装的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只青玉酒杯,杯中酒液微漾。

看到徐天推门而入,陈襄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强行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试图端起那杯酒,手指却抖得厉害,酒杯差点脱手。

“徐…徐防御使?”陈襄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深夜…深夜到此,所为何事?楼下…楼下似乎颇为喧闹?”他试图维持上官的体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徐天手中那封展开的信笺。

徐天没有回答。他一步步走进温暖的雅间,反手轻轻合上了身后的雕花木门,将楼下隐约的哭嚎和混乱隔绝在外。杜仲如同一尊铁塔,沉默地守在门外。

房间内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歌姬压抑的啜泣。

徐天走到陈襄对面的另一张太师椅前,并未坐下。他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位汴梁副使,如同猛兽在审视掉入陷阱的猎物。他缓缓抬起手,将手中那封密信,递到了陈襄面前,让那个冰冷的“鹞”字印记,清晰地暴露在对方眼前。

“陈副使,”徐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这‘鹞鹰’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连我光州盐场的‘引信’,都惦记上了?”

陈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和印记,如同看到了催命的符咒!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轻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强装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惧和绝望!

徐天看着陈襄瞬间灰败的脸,看着他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恐,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杀意。他缓缓收回那封密信,折叠整齐,塞入怀中。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从容。

“孙有财,胡彪,人赃并获。”徐天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如同宣告判决,“刘三娃的断掌,还在楼下。这封信,本官会和王帅的奏本一起,快马呈送汴梁枢密院。是非曲直,自有朝廷…和赵九将军,去公断。”

“赵九将军”几个字,徐天咬得极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襄心头。

陈襄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宽大的太师椅里,眼神涣散,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不仅任务失败,连最要命的把柄都落在了对方手里。等待他的,将是汴梁最残酷的清算,甚至…灭门之祸!

徐天不再看瘫软如泥的陈襄。他的目光扫过房间角落那两个惊恐万状、抱成一团的歌姬,又掠过案几上那些冰冷的珍馐美馔,最后落在鎏金炭盆中跳跃的温暖火焰上。这奢华的牢笼,此刻成了陈襄的坟墓。

他转过身,不再停留,走向紧闭的房门。

“哦,对了。”徐天的手搭在冰冷的黄铜门环上,脚步微微一顿,并未回头,声音如同寒风吹过冰窟,“孙有财的醉仙楼,窝藏奸宄,资敌通逆,罪证确凿。着即查封!所有资财,充作军用!以…犒赏我铁签营阵斩朱瑾、夺回漕粮的将士!”

话音落下,他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温暖的雅间内,只剩下瘫软如泥的陈襄,和他那杯早已冰凉的酒。

楼下,查封的喧嚣已然开始。士兵们粗暴地将哭嚎的伙计、歌姬驱赶出去,将一箱箱铜钱、一匹匹绸缎、一坛坛美酒抬出大门。孙有财面如死灰地被拖走。胡彪被押解着,眼神怨毒地死死盯着徐天的背影。

徐天走出醉仙楼那金碧辉煌的大门,重新踏入寒冷的夜色。凛冽的北风卷着尘土扑面而来,带着光州城特有的硝烟和血腥气,却让他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他抬头望向光州城中心,节度使府的方向。那里,王茂章的行辕灯火通明。

怀中,那封致命的密信紧贴着胸口,冰冷而坚硬,如同一条沉睡的毒蛇。

他紧了紧身上那件崭新的绯色防御使官袍,迈开脚步,身影融入了光州城深沉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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