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捷报临窗润根脉.夜枭惊梦砺骨铮(1/2)
晚风终于带着点凉意,吹过空旷的晒谷场,卷起几缕金色的谷糠,像一群跳舞的小精灵。
这一次,风里裹挟的不再是令人窒息的燥热和流言的碎屑,而是谷物成熟后饱满醇厚的甜香,是泥土深处孕育的蓬勃生机,更是少年人挣脱束缚、奔向远方未知天地的滚烫希望。
那希望沉甸甸的,带着泥土的腥气和汗水的咸涩,却无比真实地鼓荡在他的胸腔里,像揣了个小火炉。
姬永海轻轻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堂屋门,门轴里的木头早就磨秃了,转动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个老人在叹气。
屋内,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在坑洼的土墙上投下巨大而摇曳的影子,那些影子随着灯芯的跳动而扭曲、变形,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魅,勉强驱散着门缝里渗入的浓稠黑暗。
母亲昊文兰依旧裹着那件磨得发亮的旧棉袄,棉袄的布面都起了球,像层霜。
她背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墙皮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的黄土。
腿上搭着块打满补丁的薄被,被角都磨破了。
她的脸在灯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像秋后没晒透的玉米棒子,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着跳动的灯火,闪着光。
她手里拿着永洲那件磨破了袖口的旧褂子,粗大的针在顶针的助力下,“嗤啦嗤啦”地穿过厚厚的布料,正一针一线,缓慢而稳定地缝合着生活的裂口。
他走到木桌旁,桌子是用几块破木板拼起来的,腿都不一样长,垫着块石头才勉强放平。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珍而重之地将那份簇新的录取通知书放在了桌面上,就放在那本卷了边、纸页粗糙发黄的《代数》旁边。
通知书鲜红的抬头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屋里的沉闷。
昊文兰缝补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那份承载着儿子命运转折的薄纸,与手中这件破旧的褂子并无二致。
只有那根牵引着粗麻线的针,在穿过厚实布料的间隙,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那么一瞬,快得像眨了下眼。
姬永海在桌旁坐下,习惯性地拿起那半截铅笔头,铅笔头被啃得坑坑洼洼的,露出里面的木头。
他翻开《代数》,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不少演算的痕迹。
然而,书本上的符号和公式今夜却像一群难以捕捉的游鱼,在他眼前模糊地晃动,怎么也抓不住。
白日里晒谷场的喧嚣、大队部里张同志审视的目光、门口二柱子等人脸上瞬息万变的尴尬与狼狈,还有广播里那响彻全村的、宣告他挣脱命运泥沼的通报表扬……
这一切交织成巨大的声浪,在他脑海里反复冲撞、轰鸣,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嗡嗡叫。
他试图定神,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铅笔,指节再次泛白,仿佛要将那木杆捏碎。
铅笔芯在他的掌心留下一道黑印,像块洗不掉的疤。
“心,静不下来?”
昊文兰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没有责备,没有催促,像夜风吹过枯草的微响,却精准地穿透了儿子内心的风暴。
姬永海身体微微一震,像被针扎了一下,抬起头,迎上母亲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平静无波,像结了冰的河面,却蕴含着一种穿透一切虚妄的力量。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喉咙有些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晒谷场上……还有广播……”
“晒谷场上扬起的灰,”昊文兰手中的针线依旧平稳地走着,线穿过布面,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落不到天上。
广播里的声儿,”她顿了顿,穿线的手停了一下,目光掠过桌上那份通知书,又迅速落回手中的活计。
“再响,也盖不住你自己个儿的心跳。”
她停下针,用牙齿轻轻咬住线头,猛地一拽,把线咬断,动作干脆利落,然后把补好的褂子轻轻放到一旁,叠得整整齐齐。
她抬起眼,目光如古井深水,直直地看进儿子眼底,仿佛能看到他心里去:
“这通知书,是人家给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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