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萝卜干咸菜(1/2)
铁北的冬天早晨来得迟。天还没亮透,窗外灰蒙蒙的,像蒙着层脏玻璃。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呜呜地响,夹杂着远处早班火车进站的汽笛声,拖得老长,在寂静的筒子楼里转着圈。
林暮是被冻醒的。
后颈贴着一片冰凉,他打了个哆嗦,意识像沉在水里的石头,慢慢往上浮。眼睛还没睁开,先感觉到身边的热源——江川的胳膊横在他腰上,带着体温,把薄薄的毛衣焐得温热。
床太窄了。
昨晚迷迷糊糊睡着时没觉得,现在醒了,全身的感官都活了过来。林暮能清晰地感觉到江川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带着刚睡醒的微热气息;能感觉到两人的腿交缠着,江川的膝盖抵着他的小腿;甚至能感觉到床尾铁蛋的呼噜声,轻微的,带着节奏,像台小马达。
他不敢动。
眼睛悄悄睁开条缝,看见墙上的旧挂历。日期停留在上个月,红圈圈住的数字已经褪色。铁皮柜顶上的画板边缘露出来,木质边框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浅棕色。江川的呼吸很沉,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一起一伏,像座温热的小山。
林暮的心跳慢慢快起来。不是昨晚那种紧张的快,是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像揣了杯温水,慢慢漾开。他想起昨晚江川说“一起努力”,想起两人手牵手走在荒草地上,想起江川掌心的汗湿和温度。
原来同床共枕是这种感觉。挤是挤了点,硬邦邦的床板硌得腰有点酸,但身边有个人,有呼吸,有温度,就觉得这冷飕飕的冬天也没那么难熬了。
“醒了?”
江川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吓了林暮一跳。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往前缩了缩,后背撞在冰凉的墙壁上,疼得他“嘶”了一声。
江川的胳膊从他腰上滑下来,林暮能感觉到他动了动,大概是坐起身了。“撞墙了?”江川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还有没睡醒的鼻音,“傻不傻?”
林暮没回头,把脸埋在枕头里,耳朵尖烫得厉害。枕头套上有淡淡的机油味,是江川的味道,他以前觉得这味道刺鼻,现在却觉得熟悉又安心。
“几点了?”林暮闷声问,声音含糊不清。
“不知道。”江川窸窸窣窣地穿衣服,“没闹钟,该起了。”
床板发出“吱呀”一声响,江川下了床。林暮悄悄转过头,看见他光着上身,背对着自己,肩胛骨突出,腰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痕,是常年干活留下的。晨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在他背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能看见细密的汗珠。
“冷不冷?”林暮小声问。
江川正弯腰找毛衣,闻言动作顿了顿,没回头:“习惯了。”他套上毛衣,领口松松垮垮的,露出一点锁骨,“你再躺会儿,我去看看我爸。”
林暮“嗯”了一声,看着江川轻手轻脚地拉开卧室门。门轴“吱呀”一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楚。他赶紧闭上眼睛,假装还没醒,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能听见江川走到父亲房门口,轻轻敲门:“爸,醒了没?”
里面没声音。过了几秒,传来江父含混的应答:“……醒了。”
然后是开门声,轮椅滑动的声音,江川低声说话:“我抱你起来?”“……嗯。”“慢点,别碰着腿。”
林暮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泛黄的墙皮。江川每天早上都是这样,先照顾父亲,然后才顾得上自己。他想起江川昨晚说的“眼前的事”,心里有点发酸。这些事,江川一个人扛了多久?
床尾的铁蛋动了动,伸了个懒腰,发出“喵呜”一声,跳下床,踩着悄无声息的脚步往门口走。林暮坐起身,被子滑落下来,露出单薄的毛衣。他打了个哆嗦,赶紧把被子裹在身上。
卧室门没关严,留着条缝。林暮能看见客厅的一角,江川正蹲在地上,帮父亲穿袜子。江父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头发花白,肩膀佝偻着,像棵被霜打蔫了的枯树。江川的动作很轻,手指捏着袜子口,一点点往上拉,生怕弄疼父亲。
“今天冷,多穿件毛衣。”江川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楚。
江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江川的手上,能看见他指关节上的薄茧和细小的伤口。林暮突然想起自己画板里那张画了一半的手,江川的手,粗糙、有力,却总是那么温柔。
他悄悄下床,穿上羽绒服。衣服是昨晚江川帮他挂在椅背上的,还带着点江川棉袄的味道。林暮叠好被子,尽量把床铺恢复成原样,虽然他知道这没什么用——床单上明显有两个人躺过的痕迹,枕头也歪歪扭扭的。
走到客厅时,江川刚把父亲推到窗边。江父看着窗外,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江川转身看见林暮,皱了皱眉:“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林暮小声说,目光落在轮椅的轮子上。轮子有点歪,转动时“咯吱咯吱”响,他昨天就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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