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回家的路（2/2）

还有你。江川突然转头看他，路灯的光刚好照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角的细纹，是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你的画。

林暮的脸地红了，一直红到耳根。他想起自己报的美术培训班，想起画板里那张画了一半的江川的手，想起李老师说明暗交界线找得还行时心里的雀跃。

培训班得好好上。江川接着说，语气比刚才软了点，李老师说你陶罐画得不错？

林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川说的是上周六培训班的事。他那天回来跟江川说李老师夸他陶罐质感画得好，江川当时正蹲在地上拆一台旧电风扇，了一声，他还以为江川没听见。

林暮小声应着，心里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刚煨好的红薯。

透视还没学好？江川又问，手指在林暮手心里抠了抠，像是在提醒他别走神。

林暮的脸更红了。透视是他的老大难，上周画立方体时，李老师说他看着像要塌。他点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还没……

得抓紧。江川说，没责备，就是陈述事实，高考不等人。

林暮了一声，这次没小声。他抬起头，看着江川的侧脸。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还有嘴角那道浅浅的疤——是上次修摩托车时被链条划的。林暮突然觉得，江川说的眼前的事，其实就是他们俩的日子。不是什么远大理想，就是一天天过下去，把该做的事做好，把该修的东西修好，把该画的画画完。

走着走着，就到了江川家那片筒子楼。远远地就能看见那排歪歪扭扭的楼房，像一群站累了的老头，佝偻着背挤在一起。楼底下的路灯坏了几盏，黑黢黢的，只有江川的维修铺门口挂着盏旧灯泡，昏黄的光透过塑料布，在地上投下一块模糊的亮斑。

两人走到维修铺门口时，江川下意识地停了脚步。

维修铺还是老样子，用几块破木板和蓝色塑料布搭的棚子，被风刮得歪歪斜斜。里面堆着各种零件，自行车轮子靠在墙边，电动车电池摞在角落里，王奶奶送的那只灰色旧毛线手套挂在扳手把上，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棚子顶上那块手写的招牌——江川维修铺，是江川自己用红漆写的，现在漆皮掉了大半，字的最后一竖都快看不见了。

林暮的目光落在招牌上，心里突然踏实下来。就像每次来这里等江川收摊时一样，看见这破棚子，看见那歪歪扭扭的字，就觉得心里有底。以前他觉得这地方又破又冷，现在却觉得，这里比林建国那间空落落的屋子更像个家。

江川也看着招牌，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林暮。

所以，他说，声音比刚才轻，却带着股子韧劲，得先把这些做好。

林暮看着江川的眼睛，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想起第一次来铁北时，自己缩在林建国的屋里，看着窗外黑黢黢的楼群，觉得这辈子都要困在这地方了。那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有个人牵着他的手，站在寒风里，跟他说一起努力。

他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然后，他看着江川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不是平时那种怯生生的、轻轻的点头，是卯足了劲的点头。脖子都跟着使劲，下巴扬起来又重重落下，像要把心里的话都点进江川的眼睛里。

江川看着他，突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扯着嘴角的假笑，是真的笑，眼角都皱起来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林暮的心跳猛地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