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壮士断腕(1/2)
济北县仿佛一个被架在文火上慢炖的鼎炉,表面维持着僵持的平静,内里却早已被恐慌与猜忌熬煮得沸腾翻滚。王薄清点仓廪,存粮确乎还能支撑十日,若在平日,尚可周旋,但如今,比粮秣短缺更可怕的,是那无孔不入、如同瘟疫般蔓延的风言风语。
“听说了吗?长清那边……一粒粮食都没剩下了!”
“假的吧?不是说只烧了外围?”
“呸!我表兄在历城当差,昨夜冒死送来的消息,千真万确!运粮队都在半路被截了!”
“那咱们在这儿守着,岂不是等死?”
“王公……‘知世郎’他,是不是在瞒着咱们?”
这些窃窃私语,如同阴沟里的暗流,在营房的角落、城墙的垛口、取水的井边悄然交汇、放大,侵蚀着原本就并不牢固的军心。每一道投向王薄和他的督战老兵的目光,都掺杂了越来越多的怀疑与惊惧。
而高鉴军,或者说张定澄,显然深谙攻心为上。就在王薄强压不安,试图稳定局面的某个白天,南门外战鼓再起,旌旗招展,武阳军摆出决战的架势,发起了一次声势浩大的佯攻。王薄闻报,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决绝的快意——与其被流言耗死,不如拼死一搏!他立刻下令,集结精锐,准备开城迎战,欲与张定澄决一死战!
然而,当他麾下最善战的老兵刚刚在城门后列阵完毕,士气被强行提振起来时,城外的鼓噪声却戛然而止。武阳军的阵型如同潮水般,在守军愕然的注视下,井然有序地退去了,只留下满地刻意丢弃的破烂旗帜和空空如也的战场,仿佛刚才那雷霆万钧的攻势只是一场幻影。
就在南门守军惊疑不定、议论纷纷之际,其他几处城门,尤其是守备相对松懈、新附军较多的西、北两门,却在悄无声息间,被一阵密集的箭雨覆盖。箭矢并非杀人,而是携带着一封封绑在箭杆上的绢书。守军捡起一看,顿时面如土色——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长清粮草已尽数被焚,历城援粮半道被劫,济北县不日即将断粮!呼吁士卒勿再为王薄陪葬,早寻生路!
这一手阴狠毒辣的攻心计,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只是暗流涌动的猜忌,瞬间变成了公开的恐慌。军官弹压的呵斥声变得苍白无力,士卒眼中最后一点战意被对饥饿的恐惧彻底淹没。军心,如同雪崩般,无可挽回地动摇了。
第四日黄昏,一封来自历城的加急密报,更是将王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碎。信使浑身浴血,几乎是爬着来到王薄面前,呈上的信件字迹潦草,充满了绝望的气息——历城好不容易拼凑出的一支运粮队,在离开历城不到六十里的地方,遭遇一支身份不明、但极其精锐的骑兵部队突袭!押运官兵死伤惨重,好在运粮官兵英勇,击退敌军,但其中一半粮草被付之一炬,随行的民夫更是趁乱一哄而散,剩余的一半粮草被抢夺了剩余粮秣逃入乡野……(地府的民夫心声:好家伙,人都跑到地府来了,难道粮草也跟着来地府了?)
王薄捏着信纸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最后的外部补给线,也被无情地斩断了。济北县,即将成为一座被饥饿和绝望吞噬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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