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土里长出的名字(1/2)
他自山洞中苏醒,是在一个雨后初霁的清晨。
系统彻底消散,那道陪伴他多年的淡金色光幕,再也不会浮现。
唯有胸口处,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温热烙印,像一枚无字的印信,证明着那一切并非虚幻。
他静坐了很久,直到第一缕阳光穿透林间薄雾,照亮洞口的一株蕨草。
他站起身,不再是那个身负逆天系统的潜龙,只是一个布衣草履的行者。
行出数里,远处山坡上传来孩童们清脆的呼喊,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快来看!石头会记事!”
陈默心中微动,循声而去。
只见一群衣衫朴素的牧童,正围着一块半截斜插入土中的残破石碑指指点点。
那本是一块古战场遗留的界碑,不知何时被村民们翻转过来,粗糙的背面,竟被当成了天然的记事板,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口诀与图样。
“罐深三寸引夜露,根顺老木不怕旱!”一个年纪稍长的孩子,正一字一句地念给更小的娃娃们听。
更有稚嫩的笔迹,用烧黑的木炭在旁边补注:“我爹说这是‘活地法’,比官府的告示管用一百倍!”
陈默缓缓蹲下身,粗糙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
这些字迹,有的遒劲,有的歪斜,仿佛是几十上百双手,在不同的时日里,接力完成了这篇大地之书。
他的目光忽然定住,落在一道描绘植物根系如何避开石块、顺着腐木扎根的沟槽上。
那曲折迂回、借力打力的走势,竟与他当年签到所得的《孙吴兵法》中的“伏势图”,有着惊人的神似!
兵法之诡道,竟在这田间地头,被演绎成了活命的智慧。
他心中那股因系统消失而带来的空落,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洪流填满。
他没有点破,只是在旁边拾起一块尖锐的石子,于石碑的空白处,另刻下一行小字:“地不语,人代其言。”
刻完,他起身离去,背后是孩子们琅琅的诵读声。
一阵风过,一片新生的绿叶打着旋儿飘落,恰好盖在他那行新刻的小字之上,仿佛为这无名者的智慧,盖上了一枚无人署名的翠绿印信。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南。
苏清漪受邀来到岳州,裁定一场愈演愈烈的“耕读之争”。
新任县令雷厉风行,欲强行拆毁乡间自发兴办的十余处村社学堂,统一改设官办农塾。
他的理由振聋发聩:“务农之道,在于实干,不在于空谈!与其让蒙童空读几句似是而非的农谚,不如按《农政全书》统一规制,令行禁止,方能富民强县!”
面对剑拔弩张的县令和誓死护校的村老,苏清漪并未当堂评判对错。
她只命双方各派一人,官塾选出一名熟读农书的得意弟子,村学则推举一个十二岁的放牛娃。
她亲自划出三块土质各异的荒地,限时三月,看谁能让地里长出更多的粮食。
三月期满,众人前往查验。
官塾弟子所耕之地,田垄笔直,作物间距分毫不差,宛如刀切斧砍,整齐划一,尽显章法。
而村学孩童所耕之地,却显得杂乱无章,田垄歪歪扭扭,作物高低错落,甚至还保留着几截看似碍事的腐烂树根,地头更是杂草丛生。
县令见状,脸上已露出胜券在握的冷笑。
然而,当称重结果出来时,满场哗然!
那片“杂乱”的土地,所产出的粮食,竟比官塾那片高出三成!
“这不可能!”县令失声喝道,“定是用了什么妖法!”
苏清漪没有与他争辩,只是引着他走到坡底一处常年积水的洼地旁,指着其中唯一一簇长势茂盛的植物问道:“县尊请看,那积水之处,虫多土烂,为何独有鼠曲草能够扎根?”
县令一怔,下意识答道:“因其性喜湿,且根系能分泌异味,驱赶部分害虫。”
“正是。”苏清漪点了点头,声音清冷而坚定,“可正是这些你们眼中的‘毛病地’,教会了孩子们怎么让土地活起来。你们教的是放之四海皆准的规矩,他们学的,却是因地制宜的性命。规矩是死的,性命是活的。”
县令呆立当场,看着那片看似杂乱却生机勃勃的田地,又看看自己那片整齐划一却长势平平的“样板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良久,他对着苏清漪深深一揖,转身回到县衙,当众亲手撕毁了那份拆毁学堂的文书。
归途的马车上,苏清漪将此事记入袖中的讲稿残卷。
笔至落款,她停顿片刻,最终,只是将笔尖的墨,轻轻点在了纸页的末尾,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墨点,未署一字。
蜀中山村,夜色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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