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序．何为归途（2/2）

“回去干什么？继续躲？继续逃？什么时候是个头？”

“活着有什么意思？每天提心吊胆，每天被过去折磨，还不如...”

“死了就好了。死了就清净了。死了就...就能见到东远了，不会这么煎熬...”

允堂用力摇头，像是要把这些念头甩出去。脚步加快，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往下冲。竹篓里的草药颠簸着，发出哗啦的声响。

黄昏时分才走到山脚。

天边还有最后一抹余晖，橘红色的，暖暖的，照在允堂苍白的脸上。

他停下脚步，喘着气，看向青石镇的方向。

镇子已经亮起了灯，星星点点的，像散落人间的星辰。很安宁，很温暖。那是他短暂拥有过的生活——采药，看诊，读书，睡觉。

简单得像一场梦。

允堂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脚步放慢了些，更小心了些。尽量走小路，避开主街。

天色越来越暗，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快到柳树巷时，他躲在一个柴堆后面，等了很久。

眼睛直盯着巷口，耳朵竖起，捕捉任何可疑的声音。

巷子里很安静，只有王婶家传来孩子的哭声，和妇人哄孩子的低语。没有脚步声，没有马匹的响鼻声，没有...没有那些让他恐惧的动静。

他们应该走了。

五天了，一个偏僻小镇，有什么值得他们停留五天的？沈煜就算有疑心，查了几天没结果，也该放弃了。

允堂这样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像是自我催眠。最后才从柴堆后走出来，快步走进柳树巷。

脚步放得很轻，眼睛左右扫视，身体紧绷，随时准备转身逃跑。

路过王婶家门口时，他听见里面王婶在骂孩子。“再哭！再哭陈大夫开的药就不给你喝了！”孩子哭得更凶了。

允堂的脚步顿了顿。

他想起那个发烧的孩子，想起自己开的药方...这些微小的牵挂，像一根细细的丝线，把他从那些黑暗的念头里，一点点拉回来。

允堂走到药铺门前。

门关着，锁着。

从怀里掏出钥匙——钥匙他一直贴身带着。手在抖，试了三次才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咔哒一声，锁开了。

允堂推开门，闪身进去，反手关上门，插上门闩。

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

药铺里一片漆黑，只有窗缝漏进来的、街对面灯笼的微光。空气里有熟悉的药香，还有灰尘的味道。

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

允堂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上来，快速抬手捂住脸。

坐了很久，直到情绪稍微平复才撑着站起身，摸索着走到药柜前。

拉开最

允堂凭着记忆，在黑暗中抓了几味药又摸到放成药丸的抽屉，里面还有他之前配好没来得及带走的药。

拿出直接干嚼咽下去。

药卡在喉咙里，苦味蔓延，但他觉得这苦味真好，真实，踏实。

吞完，允堂才抬脚走到水缸边，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凉水入喉，浇灭了喉咙里的干渴。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带。光带里有灰尘在飞舞，慢悠悠的，不知今夕何夕。

允堂站在那里，闭上眼睛。

脑子里的那些声音也还在，但变小了，变远了。

现在有药了。可以能撑下去了。

窗外传来打更声，二更天了。

允堂睁开眼，看着那道月光。

还是觉得不安全，站起身走到诊桌后坐下。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走了，再出去躲躲，他们走了他才能重新开张，继续做他的安大夫。

允堂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

而在药铺对面的阴影里，沈煜静静地站着，看着那扇重新亮起灯、又熄灭的窗。他的手在袖中握紧，又松开。

最终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有些真相，知道了未必是好事。有些人，找到了未必是团圆。这个道理，他懂。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多确认一会儿——确认那个人还活着，确认他是不是真的还在这人世间，某个角落，安静地呼吸。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