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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序.何为归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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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堂躲在云雾山腰的庙观里,过了三天了。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庙里地面湿了大半,角落里积着水洼,映出破碎的天光。

他靠坐在相对干燥的墙边,身下铺着从药篓里取出的油布。

竹篓放在一旁,里面还剩几个干硬的饼子,半葫芦水。衣服已经脏了,沾着泥点草屑,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有几缕黏在额角。

他抱着膝盖,眼睛盯着地上某个点,一盯就是几个时辰。

情绪波动时轻时重。

药断了,从第三天开始就断了。

随身带的药丸本就不多,省着吃也只撑了三天。现在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不受控制的感觉又回来了,在胸腔里来回拉扯。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

最难受的是脑子里那些声音——那些不是声音的声音,那些念头,那些画面。

白天还好些,允堂强迫自己采药,整理草药,背医书,用身体的劳累和精神的专注来转移注意力对抗。

可一到晚上,尤其夜里漆黑一片,只有雨声淅淅沥沥,那些东西就全来了。

东远死前看他那一眼,眼神里有太多说不清的东西。

清虚道长施针时他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

还有...还有南烁守在他“尸体”边那三天三夜,为南承瑾利用他的一切一切。

这些画面在他脑子里轮番上演,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皮影戏。

允堂捂住耳朵,蜷缩身体让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听,但那些画面从脑海钻出,从皮肤渗进去,从骨头缝里冒出来。

让他开始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哪些是他臆想出来的,哪些是梦,哪些是醒。

第四天夜里,雨特别大。

雷声滚滚,闪电劈开夜空,瞬间照亮破庙里的一切:倒塌的神像像狰狞的鬼怪,蛛网像吊死鬼的绳索,他自己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

允堂缩在墙角,牙齿打颤,不是因为冷,——一种没有来由的情绪上来了。

想起袖子里那把匕首。

东远留下的那把生锈了的刀,但刀尖还是锋利的。

允堂摸出匕首,握在手里。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遍全身,奇异地让他平静了些。

刀尖抵在手腕上。

皮肤感受到压力,微微下陷。再用力一点,就能刺破,就能流血,就能...就能结束这一切。

他闭上眼睛。手指收紧。

闪电再次照亮庙宇的瞬间,允堂看见自己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看见刀尖反射的寒光。也看见...看见手腕内侧那道淡红色的疤——那是南烁也御书房那次为南承瑾用刀把它划伤留下的。

允堂恐惧的扔开匕首。

匕首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滚进水洼里。抬手抱住头,肩膀剧烈颤抖,却发不出声音,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混着脸上的雨水和尘土,咸涩得发苦。

不能死。

东远用命换来的这条命,不能就这么死了。清虚道长花了四年时间救回来的这条命,不能就这么死了。

还有...东远在等他回家,让他活着...

可是活着好难啊。

白天他还能勉强保持理智,告诉自己再等等,等南烁他们离开青石镇,他就能回去,重新开药铺,继续过平静的日子。可到了晚上,理智就像阳光下的雪,一点点融化,最后只剩下一摊冰冷的水,倒映着所有不堪的过往。

第五天下午,雨停了。

允堂摇摇晃晃站起身,腿因为久坐导致麻木,伸手扶住墙壁才站稳走到门口,看向山下。

青石镇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像海市蜃楼,美好得不真实。

药彻底没了。

心口像有只手在胸腔里攥紧。

允堂知道,再不回去拿药,不用等别人发现,自己就会先崩溃——要么伤害身体,要么精神崩溃。

回去吗?万一他们还没走呢?万一沈煜还在查呢?万一...万一被认出来呢?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打架,打得他头疼欲裂。蹲下身,手指插进潮湿的头发里,用力拉扯,仿佛疼痛能让他清醒。

最终还是求生本能占了上风。

或者说,是“不能就这么死了”的执念占了上风。

允堂重新背起竹篓——里面只剩下几株采回来的草药,还有那半葫芦水。匕首捡起来,擦干,收回袖中迈开脚步沿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走。

路很滑。雨后山道泥泞,青石板长了青苔,踩上去要很小心。

允堂的身体本就虚弱,走得踉踉跄跄,好几次差点摔倒。但他不敢停,怕一停就再也走不动了。

下山的路上,那些消极的念头又来了。像一群乌鸦,围着他盘旋,发出刺耳的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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