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7千字〕 寻找水源,建设集市,收财源(2/2)
流民、戍卒、残兵,但凡还能动弹的,全疯了似的扑向水坑,豁口的陶碗、巴掌、甚至整张脸埋进去,贪婪地吸着这救命的甜水。
哭声、笑骂、嘶哑的嚎叫震得地皮发颤。
水来了。
鹰扬戍这架快散架的破车,总算听见点轱辘响。
有了水,屯田这画出来的大饼才算落了地。
沿着那道新垒的、还湿漉漉的土墙根儿里边,一块块被粗笨家伙什翻开、又被浑水勉强浸湿的地皮划拉出来了。
戍卒、流民,在残兵们刀子似的眼神盯着下,用豁口刀剑削出些歪七扭八的木牌,刻上自己名儿或记号,往自家那块地头一插。
那死鱼眼里,总算有了点叫“盼头”的活泛气儿。
可盼头填不饱眼下的肚皮。
水渠刚通,苗还没影儿,鹰扬戍的粮缸依旧饿得能跑老鼠。
饥荒这瘟神,只是往后退了两步,可没走远。
李骁踩着新垒的土墙,右肩的伤被老蔫巴用煮过的破布条重新勒紧,心跳一下下扯着伤口钻心地疼。
他望着墙外死寂的戈壁,又瞅瞅墙里头那些在自己分到的地上,用木棍、石块甚至指甲抠坑,准备埋下不知能不能活种子的身影。
就这点薄地?
等不到收成,人早饿死一大半了。
得有粮,有盐,有铁,有能续命的活水。
光靠刮李胖子那种蠹虫的老底儿,顶个屁用。
“阿爷,”
李骁声音发哑,透着伤后的虚。
“你提过,有人气儿的地方,就该有买卖。”
独眼老兵佝偻着背,站在他侧后,浑浊的独眼扫过墙下那片新翻的土。
“粟特人…鼻子比沙狐还灵,有水,有地,有人扎堆…他们会闻着味儿来,还有…左近的突厥小部族,缺盐缺铁锅,眼珠子都绿了。”
“那就划个地儿给他们。”
李骁目光钉子似的钉向戍堡里靠近东墙根下那片还算平、背风又好守的空地。
“就那儿,立个‘市’!”
命令糙得跟戈壁石头似的。
但残兵们吆喝着戍卒和流民,搬来遍地都是的碎石头,在空地上码起一圈矮趴趴、象征性的界线。
几根粗壮的胡杨木桩子立起来,搭了个摇摇晃晃的棚顶架子,胡乱盖上枯草和破毡布,勉强算个遮风挡沙的窝棚。
这就是“鹰扬市”的全部家当。
没锣鼓,没彩旗。
就老蔫巴领着两个识几个大字的流民,用烧焦的木炭头,在一块破门板上歪歪扭扭地涂了“鹰扬市集,买卖公道,抽什一税”几个大字,挂在那四面漏风的棚子底下。
风声悄悄刮过戈壁。
头几天,市集空得能跑马,就剩寒风卷着沙子在那圈矮石墙里打旋儿。
残兵们抱着豁牙的横刀,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边界上,眼珠子跟刀子似的刮着空旷的四野,活像一群饿急眼的狼在等食儿。
第四天清早,风沙歇了点劲儿。瞭望的戍卒扯着嗓子嚎起来。
“驼铃!有驼队!”
地平线上,一溜稀疏的影子在晨光里慢慢挪。叮叮当当的驼铃声,穿透稀薄的空气,清清楚楚送了过来。
打头的是三峰膘肥体壮的双峰驼,背上驮着鼓囊囊的皮口袋和毡包。
牵骆驼的是几个裹着厚头巾、深眼窝高鼻梁的粟特商人,眼神贼精,远远打量着那座依旧破败,但多了道新土墙和几缕炊烟,是烧水煮汤的烟,还有堡外那片突然冒出来,围着矮石墙的空地。
领头的粟特老商人,胡子花白,眼珠子却跟鹰似的。
离市集入口还有几十步,他就勒住了骆驼,仔细瞅着那几个守在入口,眼神凶得像要吃人,盔甲破烂却一身血腥气的兵,又瞄了瞄棚子底下那块破木板上的字。
“公平买卖?抽什一税?”
老商人一口胡腔汉话,不高不低,刚好让守门的刀疤脸兵听见。
“这鬼地方,能有个屁的公平?”
刀疤脸兵手指头捏得刀柄“咯吱”响,眼神更冷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戍堡晃了过来。
李骁还是吊着左胳膊,脸色因为失血和劳累白得瘆人,步子倒稳。
没披甲,就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子,腰里,那柄用新布条裹得严严实实的横刀随着步子轻晃。
他走到市集口子,目光平平地对上粟特老商人那精明的眼。
“公平。”
李骁开口,声儿不大,却斩钉截铁。
“就是我李骁的刀,戳在这儿。”
他侧了下身,腰间的刀柄露了出来。
“我的规矩,就是公平,想买卖,进来,想试试我这刀快不快。”
他顿了顿,嘴角说出点带冰碴子的话,“也尽管来。”
他眼风扫过驼队:“粮食、盐巴、铁家伙、布匹…鹰扬戍敞开肚皮收,皮子、药材、牲口…你们能带走,税,一成。欺行霸市、强买强卖。”
他眼神陡然锐得像冰锥,“我的刀,认不得人。”
粟特老商人眯着眼,把这年轻得不像话的守捉使从头到脚刮了一遍。
对方身上那股子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眉眼间沉淀的煞气,装是装不出来的。
他闷了片刻,忽地咧嘴一乐,露出被劣烟熏黄的板牙。
“痛快,李守捉使是爽快人,阿卜杜勒,信你刀上的血痂。”
他一挥手,驼铃声又响,慢悠悠挪进了那片寒酸的石头圈子。
粟特人带来了救命的粮,几袋不算鼓胀但实实在在的黍米,一小袋金贵的盐巴,还有几块糙得硌手的生铁疙瘩。
戍堡里差点把地皮刮掉三层,才凑出点流民从戈壁深处捡的零星玉石籽料,几捆还算硬挺的骆驼刺(能当柴火烧),外加从上回马匪身上剥下来,硝得马马虎虎的几张皮子。
买卖在沉默和小心眼里头进行。
粟特人把皮子翻来覆去地看,玉石籽料在手里掂了又掂。
戍堡这边,老蔫巴亲自盯着,用一杆自己做的歪秤,黍米一粒粒数,盐巴一撮撮量。
头一锤子买卖落定,粟特人摸出几枚发黑的铜钱当了税钱。
粟特人开了头,像是打开了水闸。第二天,一小队骑着矮脚马的突厥人冒了出来。
风尘仆仆,赶着十几只瘦得肋巴条都数得清的羊。
领头的突厥老头,头发花白,脸上刻着风沙和高原红,眼珠子转得像戈壁上的沙狐。
他们要盐,要铁锅,要能治牲口毛病的草药。
鹰扬戍照样掏不出铁锅,草药更是金贵。
李骁让人拿出了上次从粟特人那儿换来的一部分盐巴,还有库房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几把豁口豁到姥姥家,但勉强能砍东西的旧铁刀。
突厥老头仔仔细细验着盐巴的成色,又抄起一把豁口刀,指甲盖“叮”地弹了下刀身,听着那闷响,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带来的羊,有几只蔫头耷脑,走路直打晃。
“盐,次货,刀,废铁。”
老头汉话生硬,指指自家的羊,“我的羊,肥,得换,更多!”
负责支应的刀疤脸兵脸一沉,手就按刀上了。
边上的残兵也围拢过来,空气“唰”地绷紧了。
“你那羊。”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插进来。
李骁不知啥时候晃了过来,他指头戳着那只明显打晃的病羊。
“那只,还有边儿上那只,快蹬腿了,想拿破病羊换好盐好铁。”
他盯着突厥老头,眼神没半点波澜,“我的规矩,公道,要么,东西啥样,价钱啥样,要么。”
他眼风扫过那几个突厥人腰间的弯刀。
“牵着你的羊,滚蛋。”
突厥老头脸皮抖了抖,他身后几个年轻突厥崽子眼冒凶光,手也摸上了刀把子。
空气冻住了,就剩羊群不安的“咩咩”叫。
李骁杵在那儿,腰里那“斩机”的刀柄隔着粗布丝丝冒寒气。
右肩的伤在紧绷的空气里一跳一跳地痛,这痛反而让他脑子更冷更清。
也就僵了喘几口气的功夫。突厥老头最终“哼”了一声,摆摆手,示意手下把那两只瘟羊牵到一边。
“照你说的,换!”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蹦出几个字。
买卖在火药味里成了。
突厥人拿走了盐巴和旧铁刀,留下了剩下的羊。
李骁让老蔫巴把那俩病羊当场放倒,羊肉分给下力气屯田的戍卒和流民打牙祭,羊皮留着硝。
这一手,让旁边那些原本还动小心思的看客彻底闭了嘴。
市集总算有了点活气儿。
粟特人带来的货多了,甚至有两个小部族的人试探着捎来了风干的肉条和粗得扎人的毛毡。
鹰扬戍这边能拿出手的玩意儿依旧寒酸,主要靠硝好的皮子、戈壁捡的石头和用存粮换来的那点盐巴撑着。
但那实打实的一成税,或是几枚铜板,或是一小撮盐,或是一块皮子,开始像小水流,淌进老蔫巴守着的那个破木箱。
可水面下总有暗涌。
两个跟着李骁来的残兵,仗着是跟旅帅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兄弟”,在市集上瞎晃荡。其中一个黑铁塔似的汉子,瞧见一个流民妇人摆在角落的几颗磨得溜光水滑的漂亮石头,伸手就要抓。
“军…军爷…这…给娃的…”妇人吓得脸煞白,声儿都颤。
“几块破石头,爷瞧上,是赏你脸。”黑壮兵痞眼一瞪,伸手就要推人。
他那爪子刚伸到一半,一只枯瘦,满是老茧的手,铁钳似的叼住了他的腕子。
劲儿大得他感觉骨头要裂。
“旅帅的规矩,”独眼老兵鬼似的冒出来,声儿像砂纸磨,“买卖公道。强拿,剁爪子。”
兵痞又惊又怒,想挣,那枯手纹丝不动。
“老棺材瓤子,你算老几,老子跟着旅帅砍吐蕃狗的时候。”
“噗!”
话被一声闷响掐断。独眼老兵另一只手里的短柄铁锤,毫无征兆地砸在他脚边一块石头上,硬邦邦的燧石“咔”一声裂开道深口子。
“再犯。”
老兵那只浑浊的独眼冰渣子似的钉着他,没半点人味儿。
“碎的,就是你的骨头。”
兵痞瞅瞅地上裂开的石头,再看看老兵那只死气沉沉的眼,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那点横劲儿瞬间蔫了。
他猛地抽回手,老兵顺势松开,他拉着同伴灰溜溜地钻进了人堆。
这出戏,被旁边几个粟特商人和突厥人瞧得真真儿的。
互相递了个眼色,最后那点嘀咕也咽回了肚子。
这破地方,这年轻的守捉使,还有那闷声不响下手却狠绝的老兵,好像真能立住点规矩。
残阳又一次把鹰扬戍抹得血红。
简陋的市集慢慢散了伙,留下满地杂乱的蹄印、车辙和零星的草料渣子。
老蔫巴抱着那个沉了一点的破木箱,老脸上难得有点活泛气。
校场上支起了几口大锅,病羊肉的膻味儿混着盐巴气飘出来,勾得人直咽口水。
李骁没去看那点难得的热乎气。他独自站在土墙最高的烽燧基座上,望着戈壁尽头。
远处,好像有点不起眼的烟尘飘起来,不大像商队,方向也不对路。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独眼老兵。
“水有了,田种下了,市也支棱起来了。”
李骁没回头,声音在暮色里有点飘,“凉州那头,还有吐蕃…不会让咱们消停种地的。”
老兵没吭声,走到他边上,也望向那片烟尘起处。
过了好一会儿,沙哑的声音才磨出来:“刀磨快了,饭碗才端得稳。”
李骁的手,无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粗布底下,是冰冷坚硬的刀身和那颗仿佛在微微跳动的绿松石。
右肩的伤还在隐隐提醒他,厮杀远没到头。
【PS作者发言:今天问了编辑,实在是心灰意冷,已经这么多字了,才23个真实追读,第一次写小说,有些问题,大家多担待,这本书最低也会写到60万字,至少给个结局,说这句话,是希望各位能够支持一下,在此拜谢。】